回到洞中后,竹风山从门口悬挂的藤蔓上摘下了几片叶子,咀嚼之后来到了白尾小狼的身边。
它将叶片碾碎成糊状,聚为一团托在舌面上,送到了白尾小狼的背上。
小狼对竹风山已心存极深恐惧,竹风山的舌尖刚碰到它的后背,它就转身迈开了四肢。
无力状态下强行驱动四肢,只会是摔倒的结局。小狼口吻朝向地面,牙齿与坚硬的石头磕了一下。
雪轻柔跳到父亲与小狼之间,从父亲舌面上接过了植物糊糊。
竹风山尴尬地动了动脸颊,低下头,卧在了地上。
它看着小狼那不一般的尾巴,隐约明白了对方刻意隐藏的原因。
这只小狼只有几个月大,应该还在父母身边才对,可它却孤零零地出现在这里。
要么是它的父母遇到了不测,要么……就是那对伴侣把白尾巴的它抛弃了。
白色的尾巴,和冰冷的体表一样,都不是正常之狼应有的特征。冰冷体表意味着冰狼,而白尾巴,意味着猎狗。
只有狗的尾巴才可能是白色的,而狗与狼本自同源,可现在彼此为仇敌。
猎狗捕杀了多少狼?竹风山不清楚,它只记得狼王枯树云的一个推断,草原上每死亡五只狼,就可能有一到两只是狗造成的。
狗这种与它们相似的动物,成了猎人的帮手,也成了狼的梦魇。
竹风山起身走到洞口,又摘下几片叶子,充分咀嚼之后,它把糊糊交给了雪轻柔。
竹风山看着雪轻柔的疗伤动作,心里温暖。这只小狼,还挺细致的,涂抹伤口时,懂得用舌面放置植物糊糊,用舌尖小心滑动。
雪轻柔一点点地将小狼背上的伤口全部覆盖,完成后,它抱住小狼,轻声安慰。
小狼在冰狼姐姐的安抚下,恐惧慢慢褪去。它提起眼皮,睁开了眼睛。
可在看到竹风山的时候,它被吓得又赶紧合上了眼皮。
这只可怕的大狼怎么还在盯着自己?
竹风山苦笑,转过了头。看来自己给小狼带来的恐惧太强了,希望别留下阴影。
雪轻柔喉咙里发出声音,同时缓缓挪动前爪,在小狼身上抚摸。
小狼听着冰狼姐姐的歌声,感受着环绕在身边的柔软,心情渐渐放松。
也许,它这次真的迎来了转机,冰狼姐姐真的不会离开它。
它将口吻凑到雪轻柔的耳边,描述了自己的经历。
它出生在一个雨夜,当它的身体从母亲身体里出来,父母都很开心。直到它身后的尾巴也接触到外面的世界。
那一刻,它的命运发生了改变。刚一出生,它就被扔在了一片乱石滩里。雨水冲刷着它体表的血迹,身上的胎盘开始脱落。
它刚刚见到世界,不知道下雨之天气。它那时还没有睁开眼睛,看不到密集的雨滴。
它只知道,有一大堆莫名的物体砸在了身上。疼痛的同时,还伴随着新奇的湿润体验。
它很顽强,硬生生在大雨之中支撑了几个小时,被路过的一只老狼发现了。
老狼将它带回了狼群,可它融不进那个大家庭。所有的狼看到它的白色尾巴,要么嘲笑,要么仇视。
那段时间,它的身上少不了伤口。受到禁止同类相残这一束缚,多数狼群成员不敢对它下太重的手,但免不了在它身上抓几下、啃几口。
老狼身体瘦弱,地位低下,无力阻止那群疯狂的狼,只能用自己的身体,为它分担一些伤害。
每次狼群捉到猎物,老狼都是最后一个进食的,自然吃不到什么优质的肉块,只能啃啃骨头。
老狼会把大部分细碎肉末给它吃,因此,它虽然营养不良,却也是活了下来。
老狼懂得许多捕猎技巧,除了大型猎物,老狼还可以从土里头翻出来一些小动物塞一塞牙缝。
后来有一天,狼群被迫去捕捉一只棕熊。棕熊实力恐怖,狼群需要一个诱饵。
这个诱饵,是老狼。
老狼别无选择,在与它道别之后走向了棕熊。
它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场面,一只枯瘦的老狼,与一头强壮的棕熊交锋在一起。
老狼毫无悬念地输了,脖颈被棕熊咬断,身体也在熊掌和熊口的威力之下,分成了好几个部分。
但棕熊也付出了代价,失去了一截舌头,两只眼睛也不断涌出红色。
它后来才知道,那只老狼,是前任狼王。
群狼一拥而上,解决了棕熊,只有两三只狼,在扑向猎物前朝老狼的身体看了几次,其余的狼,没有理会老狼。
它没有去啃食棕熊,转身跑开了。老狼在道别时,告诉了它一个去处。
最近草原上流传,冰狼再次出现,而它的去处,就是冰狼的巢穴。
它的心里有很多疑问,为什么要去找冰狼呢?冰狼会愿意收留自己吗?
可老狼回答不了它了。
它离开了狼群,流浪了一段时间后,它明白了。冰狼曾是一个差点毁灭草原的魔鬼,而最近出现的冰狼,只是体表温度比较低,并无灭世的能力。
当年那只狼没有名字,冰狼是后来给它的称呼。
白尾小狼发现了同病相怜的伙伴,自己白尾,对方冰身,都是被厌恶、被排斥的存在。
所以,老狼才会让它去寻找冰狼。
因为冰狼的内心,并不冷酷。
除了老狼,也只有同为异类的冰狼,可以理解自己的感受了。
听完小狼的描述,雪轻柔把它抱得更紧了。它们的遭遇真的很像,都是被追着打的存在。
雪轻柔转头,看向母亲蓝雾云的尾巴,心里一阵酸楚。
竹风山听到两个小家伙的抽泣声,心里想笑又想哭。两个涉世未深的小狼,居然在感慨自己的命运。
它摇了摇头,走到了抱成一团的小狼们旁边。
白尾小狼这次没有被竹风山吓到,它相信,冰狼姐姐会保护它的。
雪轻柔松开了前肢,转身面向父亲,询问父亲是否可以留下白尾小狼。
竹风山嘴角抽动,点了点头。它有拒绝的余地吗?瞧雪轻柔这坚定的表情,要是不同意,估计能离家出走。
还是同意为好。反正雪轻柔多个同伴,生活会更丰富一些。
自己也算是……多了一个儿女。
对了,还不知道小狼的名字呢。
白尾小狼向雪轻柔叫了一声,告诉了它自己的名字。
雨孤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