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曹力的话音落下,谢天歌浑身的气力也仿佛瞬间被抽空,她踉跄一步,靠着神台的岩壁慢慢地蹲下身姿缩成一团。
谢丫头!曹力眼睛模糊,看不真切谢天歌现状的状态,但显然有更急的事情,还有一事,我听到消息此次太庙祭祖尾声之时,有人要借机向陛下呈上‘铁证’,彻底定死谢家军的叛国之罪!
谢天歌缓缓抬眸,眼底寒意森然:假消息。她声音轻得像风,却字字如刀,为的就是引谢家旧部自投罗网,好一网打尽。
老夫一听便知有诈!曹力急得直捶腿,可其他旧部未必能识破,丫头,快用谢家诏令,让他们速速撤离!
谢天歌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她站起身,掸了掸衣摆的尘土:我此次出宫,就是为了这件事。
那还等什么?曹力抓起木杖就要起身,我们即刻出发,现在连夜赶往太庙,还来得及!
我一个人去。
曹力动作一顿,望着自己枯瘦颤抖的手,终是颓然坐下:也是!我这副残躯,确实也帮不上忙了。他喉头滚动,可你独自前往,叫我如何放心?
“曹叔,太庙行宫防守严密,就凭你我二人之力如何能拦截谢家旧部。”谢天哥认真解释道。
曹力无力道,“可现在还能有谁可以…”
太庙有阿笙在。谢天歌唇角微扬。
阿笙?曹力眉头紧锁,犹豫再三才道,谢丫头,三年前那场变故,慕容家未必干净……
我相信阿笙。谢天歌打断他,声音笃定如金石相击,永远相信。
曹力长叹:人心易变啊......谢丫头,我看那孩子与三年前大不相同了。何况现在,谢家的事没有人敢沾边。
人都会变。谢天歌望向微弱荧光的油灯,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张扬跋扈的谢天歌了。她转头轻笑,但我和阿笙明白自己心底忠于什么,从未变过。
曹力沉默良久,终是点头:老夫在此等你消息。忽又想起什么,可太庙行宫守备森严,你如何接近内围的慕容小将军?
谢天歌眨了眨眼,难得露出一丝俏皮:我自有办法。
“千万小心啊!”曹力无力地叮嘱着。
谢天歌走出破庙,月色正好,她翻身上马,轻抚珍珠的鬃毛:珍珠,给你一个时辰,赶到太庙行宫。
咴——珍珠长嘶一声,如黑色闪电劈开晨雾,转瞬消失在蜿蜒山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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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个时辰
珍珠踏着夜色停在一处矮坡上,谢天歌勒住缰绳,俯视下方灯火通明的营帐。
天机军的玄色旌旗在内围猎猎作响,而外围却密密麻麻布满了禁军的赤红旗帜。
说好的三千天机军布防足以,外围却布满了禁军。谢天歌扔了个石子儿,仿佛要砸向行宫里的某人,曲应策果然还是这般心机叵测。
远处传来更鼓声,子时了。
谢天歌轻拍珍珠的脖颈,在马耳朵上轻轻说道:珍珠,先去找个地方躲着,等我召唤。
黑马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转身隐入林中。
她利落地扯下身上脏污的太监服,露出里面素白的夏国侍女裙装。
还记得当日,她看似随手一指,夏国衣裳我留一套做纪念,心意我也领了,多谢婕妤娘娘。
这便是她在房顶观察了许久才选出的侍女衣裙。
轻纱蒙面后,连耳垂都特意换上了夏国女子惯用的银叶坠子。
这个时候,曲应策这狐狸该睡了吧……她望着行宫最中央那黄色华盖。
夜风拂过,裙裾如流云般轻扬,谢天歌穿上这衣裙恍然间竟真有几分异域风情。
行至外围岗哨处,她突然挺直腰背,刻意让禁军火把照亮自己这身打扮。果然立即有士兵厉喝:站住!何人擅闯?
奴婢是夏国使团随行侍女,她故意带着几分异域口音。
“此处是岗哨不是行宫,你为何在此。”那士兵将信将疑地凑近前,谢天歌适时地甩了一下袖子,白色的粉末飘洒出一阵异香。
“奴婢迷路了,还请大人饶命!”趁着对方恍惚的刹那,她已轻盈地越过岗哨,身影没入营帐间的阴影里。
兵士头脑发晕,晃晃悠悠,竟忘了追赶。
谢天歌步履轻盈,很快便上了行宫的台阶。
喂!你——
谢天歌回头见一个揉着腰的婢女正冲她招手:过来帮个忙,这桶水提到婕妤娘娘那儿去。
她低头应声,嗓音压得极轻,顺手接过沉甸甸的热水桶。
“古丽,我的腰不小心扭了,你替我伺候娘娘沐浴更衣吧。”那婢女似乎是把她认作了别人,半求半令道。
行宫内灯火通明,夏国服饰的侍女偶尔来回,倒成了她最好的掩护。她跟着个同样装扮的婢女,很快寻到了贺兰婕妤的住处。
跑了一夜,谢天歌浑身黏腻,发丝间还沾着林间的露水。她盯着热气腾腾的水桶,忍不住想,若能先洗个澡该多舒服啊。
刚踏入内室,便听见屏风外传来贺兰婕妤失落又期盼的嗓音:月姑姑,你说陛下今夜会来吗?
娘娘,月姑姑无奈道,太庙祭祖期间禁房事,陛下需独宿斋宫。
谁说要他来是……”贺兰婕妤耳根都红了,解释道,“哪怕他来坐下说说话也好……
“按规矩是不能来的,娘娘别盼了,这都子时了陛下早该歇息了。”
月姑姑铺好床褥,转头瞧见谢天歌,便道:水来了?伺候娘娘沐浴吧。又对贺兰婕妤叮嘱,娘娘,老奴先退下了,今天舟车劳顿,您沐浴完早些歇息。
谢天歌低眉顺眼地应了声:
她将热水倒入浴桶,氤氲的热气瞬间蒸腾而起。贺兰婕妤绕过屏风,纤指轻解罗衫,随口道:这几日辛苦你们了,太庙祭祖不许带太多仆从......
谢天歌没吭声,指尖试了试水温,满意地眯起眼。
贺兰淑媛察觉异样,回头看她,你怎么不说话?
谢天歌缓缓抬眸,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唇角勾起一抹笑:婕妤娘娘,这桶水......能让给我洗吗?
贺兰淑媛一怔,待看清她缓缓落下面纱下的面容,瞳孔骤然紧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