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歌的闺房里一片狼藉,各色绣线散落一地,像被打翻的彩虹。
她呆坐在绣绷前,指尖上还带着几个细小的针眼,绣布上歪歪扭扭的几针简直惨不忍睹。
小姐...阿莹蹲在一旁,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红肿的指尖,一天了,这才开了个头...
谢天歌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指,生无可恋地晃了晃:我已经很努力了!
阿莹叹了口气,翻出二皇子送来的绣样图册:要不...绣这个蝶恋花?这个简单些。
谢天歌凑过去一看,立刻垮下脸:这么多颜色!换一个!
那...这个鸳鸯戏水?
两只鸭子!双倍功夫!谢天歌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阿莹又翻了半天,终于找出一株遗世独立的兰花:这个总可以了吧?
谢天歌接过来端详片刻,似乎在强迫着自己接受这个相对还算简单的图案,眼里没有一点欢愉可言
阿莹忍不住嘟囔:陛下要是罚小姐抄书就好了...刺绣确实太难了,还是写字容易些...
等等!谢天歌突然跳起来,眼睛亮得像星星,阿莹!你真是个天才啊!
小丫鬟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家小姐光着脚丫冲到书桌前,抓起笔墨又蹦回榻上。
我们可以绣字啊!谢天歌兴奋地在纸上写下第一个大字——,接着又添了个。
万岁(繁体字)送给陛下!虽然笔画多了点,但皇帝姑父一高兴,也能对我这投机取巧的小把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不是。她得意地晃了晃宣纸。
阿莹这才恍然大悟,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小姐真聪明!
谢天歌已经趴在榻上写得起劲:姑字送给姑姑...这个给大哥...这个给二哥...
谢天歌非常自然地选了名字中最简单的那个字,就连准备送给谢淳的都把爹字改成了“父”。
她越写越起劲,很快凑够了十九幅。
就连三位皇子的绣品她都安排好了,非常大气好记的——、、。
还差一个...谢天歌咬着笔杆思索,给阿莹绣个字吧!
不要不要!阿莹连忙摆手,阿莹的名字太复杂了!小姐手会累的。
她犹豫了一下,小姐...可以绣个字吗?如果我再见到方姐姐...我把小姐的绣帕送给她。
谢天歌二话不说就在纸上添了个字:当然可以!
看着榻上整整齐齐的字,谢天歌成就感爆棚。
她兴冲冲地拿来一堆扇面和手帕:男的送手帕,女的送扇面,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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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房内,谢天歌正襟危坐,拿着绣绷如临大敌。她小心翼翼地穿针引线,准备先绣个字练手。
阿莹,这根线是不是歪了?她皱着眉头问道。
阿莹凑过来仔细看了看:小姐,您这字...怎么看着像把刀?
谢天歌理直气壮:爹本来就是刀口上舔血的人嘛!
阿莹忍俊不禁,一边帮她拆线重来,一边递上刚出炉的桂花糕:小姐歇会儿吧。
谢天歌咬了口糕点,含糊不清地说:不行,得抓紧时间...还有那么多呢!
窗外,谢绽英和谢云旗并肩而立,远远望着绣房内忙碌的身影。
大哥,我真是好奇,谢云旗摸着下巴,这丫头半个月能绣出个什么来?
谢绽英面无表情:月亮,西瓜之类的吧。
噗——谢云旗笑出声,我觉得也是!
谢绽英突然话锋一转:京都近日有夏国细作活动,你的神威连弩设计图收好了吗?
谢云旗满不在乎地双手环胸:看得懂我白送他们!
万一是天工局的人呢?谢绽英沉声道。
谢云旗摆摆手:除非阁主亲自来取!
万事小心为上。谢绽英皱眉。
知道啦!谢云旗懒洋洋地应着,明日我就把拆卸稿送一半到乘风那里去保管。他忽然压低声音,对了,今天那群言官没再参天歌了吧?
谢绽英微微颔首:此事算是暂且过去了。说完转身道,“走吧!”
去哪儿?谢云旗连忙跟上。
爹叫我们过去商量天歌的嫁妆。
谢云旗脚下一个踉跄:什么嫁妆?!天歌才十三,准备什么嫁妆?
谢绽英脚步不停,声音低沉:马上就十四了。
谢云旗三步并作两步追上:等等!该不会是...姑姑想过了中秋就把天歌嫁出去吧...还没有及笄呢。
谢绽英道,“不是,是爹要给她准备一份特殊嫁妆,需要我们去商议。”
谢云旗这才放了心,应道,“吓我一跳,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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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莹!快看!谢天歌举起绣绷,眼睛亮晶晶的,我绣完啦!
阿莹凑近细看,只见雪白绢布上歪歪扭扭爬着一个字,针脚粗得像蚯蚓爬过似的。
阿莹她甜甜一笑,眼里满是真诚:好看!
谢天歌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又拿起阿莹分好的彩线:这个字换红色,下个字用蓝色...这也算是花了心思的!
阿莹点头:小姐说得对。她忽然想起什么,听说八月十六是小姐的生辰?
谢天歌穿针的手顿了顿,小脸垮了下来,今年应该要在行宫过了...不能去看灯会,也不能逛夜市了。
她撅着嘴,去年二哥带我去西市看杂耍,猜谜我还赢了个走马灯呢!
阿莹好奇地问:行宫里没有这些吗?
有是有...谢天歌叹了口气,可宫里规矩太多了,看灯看杂耍都要拘着,不自在!
阿莹又认真地问:那小姐每年都会收到很多生辰礼吗?
谢天歌歪着头想了想:姑姑会给好多珠宝首饰,都锁在库房里落灰。她掰着手指数,大哥一般送兵器,去年是把袖箭;二哥爱送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前年是个会喷火的机关盒...
阿莹听得入神:元帅大人呢?
爹啊...谢天歌眼神柔软下来,他每年都会在我枕头下放枚平安钱。
阿莹突然瞪大眼睛:就是...就是奴婢进府那日,小姐放在我枕头下的那种吗?
对呀!谢天歌点头,这是我们谢家祖上传下来的祈福规矩。搬新家、过生辰都要放一枚,但是长辈或者家主来放才比较好,你那一枚是我放的,可能就没那么灵了。
阿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极力掩饰着眼中的泪光。
谢天歌没注意到她的异样,随口问道:阿莹,你生辰是哪天?
十...十月初九。阿莹声音有些发颤。
谢天歌掐指一算:这不快到了嘛!她突然伸手揉了揉阿莹的发顶,到时候给你准备寿礼!
阿莹猛地抬头,极力忍耐的眼泪在眼里打转转: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