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镇邪馆虽然经过三个月的发展。
但满打满算,核心战斗人员不过三百余人,如何能与一个庞大的、悍勇的蛮族势力在正面战场上抗衡?
他们苦心经营的荒地,他们刚刚看到希望的未来,难道就要在即将到来的战火中化为乌有?
看着众人脸上无法掩饰的忧虑和一丝绝望,顾默知道,光是揭示残酷的真相还不够,必须给予他们方向和信念。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而坚定地扫过每一个人。
“乱世,便是如此。”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定人心神的力量。
“它从不会因个人的意愿而改变其运行的轨迹,灾难、战争、压迫,总会以各种形式,不期而至。”
“我们无法选择时代,但我们可以选择如何面对这个时代。”
“是随波逐流,在恐惧和绝望中等待毁灭?”
“还是奋起抗争,于荆棘之中,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生路?”
顾默走到帐壁悬挂的荒地规划图前,手指划过那片已然泛起点点生机绿色的区域。
“我们建立镇邪馆,破解邪祟,改造荒地,是为了什么?”
“仅仅是为了赚取金银,苟活于世吗?”
“不!我们是在证明,即便在这黑暗混乱的世道,人依旧可以凭借智慧、勇气和技艺,开辟出希望,创造出价值!”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仿佛有火焰在其中燃烧。
“北漠欲战,那便战!”
“他们视我们为蝼蚁,欲要碾碎,我们便让他们看看,蝼蚁聚集成团,亦能溃堤千里!”
“我们的力量或许微弱,但我们掌握的技术,我们构建的体系,我们凝聚的人心,便是我们最坚固的铠甲,最锋利的矛戈!”
顾默看向陈九:“陈九,你擅攻坚,即日起,由你主导,组建突击队,按照我设计的图纸,全力打造防御工事和机关陷阱!”
“我要这营地,成为啃不动的硬骨头!”
“是!顾哥!”陈九轰然应诺,眼中重新燃起战火。
“夜枭,情报网络全面激活,重点关注北漠军队调动、物资集结迹象,尤其是关于狼血战士的任何信息!”
“明白。”夜枭简短回应,金属面罩下的目光冰冷如刀。
“婷婷,加快能量灌注流程的简化和人员培训,我们需要在可能的战火波及前,储备足够多的粮食种子和应急物资!”
“李老,清点库房所有材料,优先保障防御工事和战斗符箓的制作,同时与西北军保持紧密沟通,确保资源通道畅通!”
顾默一条条指令清晰下达,将庞大的压力转化为具体的目标和行动。
他没有空泛的鼓舞,只有务实的安排和坚定的信念。
看着顾默那仿佛永远不会有丝毫动摇的冷静与决断,众人心中的恐慌和茫然,渐渐被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被点燃的血性所取代。
是啊,馆主说得对!
乱世之中,哪有真正的安稳桃源?
与其担惊受怕,等待灾难降临,不如握紧手中的武器,运用掌握的技艺,奋力一搏!
他们镇邪馆,能从无到有,破解一个个邪祟难题,改造这片死亡荒地,难道还惧他北漠蛮子的刀剑吗?
“馆主放心!吾等必竭尽全力,与镇邪馆共存亡!”
众人起身,齐声低吼,声音中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会议结束,众人带着沉重的压力和被激发出的斗志,迅速离去,投入到紧张的备战工作之中。
议事帐内,只剩下顾默一人。
议事帐的帘布落下,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也仿佛将方才那番慷慨激昂的动员锁在了外面。
帐内只剩下顾默一人,炭火盆的光晕在他脸上,那坚毅的神情缓缓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凝重。
他缓缓坐回椅中,身体微微后靠,闭上了眼睛。
“指明方向,稳住军心……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淡淡自嘲意味的叹息,在寂静的帐内响起。
只有在这种绝对独处的时候,他才允许自己流露出那一丝无法对外人言说的疲惫与沉重。
刚才的安排,那些听起来条理分明、充满斗志的指令,有多少是真正能对抗北漠大军的?
陈九的突击队,再勇猛,能挡得住成千上万悍不畏死的狼骑冲锋吗?
夜枭的情报再精准,能改变绝对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吗?
李婷婷加速培育的种子,在铁蹄践踏之下,又能剩下多少?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绝对的力量洪流面前,技术、计谋、乃至勇气,往往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刚才所做的一切,与其说是备战,不如说是一种仪式。
一种在绝境来临前,领导者必须完成的仪式。
给追随者以希望,给团队以方向,哪怕这个方向的前方,可能就是万丈深渊。
“不得不为啊…!”
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深深的无奈。
作为镇邪馆的馆主,作为这片荒地改造计划的核心,他不能乱,不能慌,更不能流露出任何可能导致军心溃散的迟疑。
他必须像一根定海神针,无论内心如何波涛汹涌,表面也必须波澜不惊。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坐以待毙。
“明面上的功夫,终究是无奈之举。”
顾默睁开眼,眸中重新凝聚起那种属于研究者的、冰冷而专注的光芒。
“想要破局,常规手段已无可能。”
“必须跳出这个框架,用他们绝对想象不到的方式……!”
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如同最高效的算筹,筛选着记忆库中所有可能被利用的信息、技术、乃至…!危险的存在。
“北漠的优势在于兵力、悍勇,以及那未知的狼血战士。”
“他们的劣势在于对规则、对邪祟本质的认知匮乏,在于他们迷信力量,轻视技术背后的无限可能。”
“那么,我的突破口,就应该在这里。”
一个又一个或大胆、或疯狂、或近乎禁忌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又被他以惊人的冷静逐一分析、评估其可行性、风险与代价。
有些想法过于危险,连他自己都感到心悸。
但,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事。
顾默站起身,走到帐内一角一个不起眼的木箱前。
打开后,里面并非寻常物资,而是一些他私下制作、未曾录入馆内档案的特殊工具和几件气息晦涩的邪祟残骸。
接下来的两天,镇邪馆营地内外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陈九带着突击队的汉子们,喊着号子,按照顾默提供的、结构精妙却从未见过的图纸,疯狂地挖掘壕沟、夯筑土墙、埋设各种阴损的机关陷阱。
李婷婷带着人日夜轮班,优化能量灌注流程,同时将库房里珍贵的药材和金属材料,优先供应给防御工事的建设。
夜枭的身影更加神出鬼没,营地周围的警戒暗哨增加了三倍不止,所有往来人员都受到最严格的盘查。
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沉浸在一种悲壮而紧张的备战氛围中。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他们那位始终坐镇中枢、运筹帷幄的馆主,在夜深人静、连巡逻队都换过两班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自己的营帐。
顾默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甚至没有走营地的正门或侧门。
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他借助阴影的掩护,身形几个起落,便已悄无声息地越过了营地外围最新设置的、带有预警符文的栅栏。
他的惊鸿步在此刻施展到了极致,并非追求速度,而是极致的隐蔽与无声。
气息被收敛到近乎虚无,脚步落在砂石上,比猫还要轻盈。
连营地边缘几只被驯化用来预警的、对能量波动极其敏感的夜啼鸟,都未曾被惊动,依旧蜷缩在巢中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