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并“活化”的希望号,如同一头披着金属与蓝光脉络的受伤巨兽,在苍苔星暗蓝色的苔原上缓缓移动。它没有飞起,仅靠反重力装置维持着离地半米的低空悬浮,以节省能源的方式,朝着青帝标注的目标点——一处距离主裂谷约八公里的次级“湮灭之痕”活跃区——谨慎前行。
舰桥内,视野因覆盖着生物-金属复合层的舷窗而略显朦胧,却多了一种奇异的、仿佛能直接“感受”外界生机的通透感。林凡坐在主控位,看着单向生物数据链传递回的周围环境信息——以色彩和流动线条的方式呈现在辅助光屏上,显示着生命能量的强弱分布与流动趋势。墨辰则立于一旁,神识外放,与外部传感器的数据相互印证。
“γ-739,报告行进状态和目标区域实时监测。”林凡盯着主屏幕上不断接近的坐标点。
【悬浮行进稳定,能源消耗率低于预期7%。生物-金属结构应力正常,外界活性植被网络无排斥反应。距离目标点:3公里。】
【目标区域监测:生命能量信号强度持续衰减,已降至背景值的15%。检测到高强度规则紊乱辐射及空间结构不稳定征兆。警告:已进入‘湮灭之痕’影响外围。】
随着距离拉近,舷窗外的景象开始发生剧变。原本茂密发光、生机盎然的荧光真菌林逐渐变得稀疏、矮小,颜色也从鲜艳的绿、紫、橙褪为灰白、暗黄,最终完全消失。地面覆盖的厚实苔藓也变得干瘪、板结,失去弹性,呈现出一种枯萎的灰褐色。
空气仿佛也凝滞了,那股奇异的腥甜气息被一种空洞的、令人本能不安的“无”所取代。并非恶臭或毒气,而是更接近“存在”被抽离后的虚无感。
终于,希望号抵达了一片区域的边缘。前方,大地仿佛被无形的巨刃劈开,形成一道宽约百米、深不见底的狭长裂谷。裂谷两侧的岩壁呈现出不自然的平滑与灰暗,没有任何植物或菌类生长,甚至连岩石本身的纹理都显得模糊、扭曲。
而在裂谷的中心,以及两侧岩壁的某些部位,悬浮、镶嵌或如同血管般蔓延着那些令人心悸的“湮灭之痕”—— 一道道扭曲的、不断微微蠕动的暗影裂缝。它们本身不发光,却仿佛能吞噬周围所有的光线与色彩,让视线落在其上时产生一种眩晕和剥离感。肉眼可见的,裂谷上空稀薄的光线在靠近这些暗影时发生了偏折和暗淡。
更直观的是辅助屏幕上的生物能量图——前方区域呈现出一片刺目的、不断脉动的漆黑空洞,与周围代表生机的蓝色与绿色形成骇人的对比。
“这就是……‘湮灭之痕’……”林凡感到喉咙有些发干。即使隔着希望号的强化外壳和青帝赐予的守护光膜,他依然能感觉到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排斥与恐惧。那是一种对“终结”与“虚无”的天然畏惧。
墨辰眉头紧锁,周身剑气本能地微微吞吐,似乎在对抗着那股无形的凋零场域。“其‘势’之恶,更胜魔煞。非毁灭,而是否定。”
【检测到高浓度规则侵蚀性能量场。舰体生物-金属复合结构外层出现缓慢‘惰化’迹象,能量传导效率下降0.03%\/分钟。青帝守护光膜稳定。】γ-739的汇报数据证实了感知。
“衰减速度很慢,在守护光膜的一个时辰有效期内,结构安全。”林凡稍稍安心,但看着那些蠕动的不祥暗影,头皮依然发麻,“这玩意儿……我们怎么‘扰动’它?直接对着它发射‘极乐增生孢子’?”
感觉就像用水枪去滋烧红的烙铁,还没靠近就蒸发了。
“需寻其‘薄弱’或‘交互’之处。”墨辰凝视着裂谷,“青帝言此乃相对安全点,其‘吞噬’与‘扭曲’之力相对薄弱。薄弱之处,或许在于其与周围尚存现实世界的‘交界’。”
林凡顺着墨辰的目光看去,果然发现,在裂谷边缘,那些暗影裂缝并非完全静止,其边缘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极其缓慢地与尚存的岩石、空气发生着微弱的“侵蚀”与“被抵抗”的拉锯。那里,虚无与存在正在交锋。
“交界处……有道理!”林凡眼神一亮,“γ-739,分析裂谷边缘,特别是那些暗影与正常物质接触点的能量频谱和规则波动特征!寻找最‘活跃’或者最‘不稳定’的交界点!”
【分析中……检测到十七处能量与规则梯度变化剧烈点。其中三处波动频率与青帝‘心音’脉冲存在微弱但可侦测的相位差。】γ-739很快标出了三个位置,都在他们所在的这一侧裂谷边缘,距离不远。
相位差?林凡立刻明白了。青帝的脉冲在压制整个伤痕网络,但局部总有“压力”不均匀的地方,这些相位差点,可能就是“湮灭之痕”局部活跃与青帝压制力暂时未完全同步的区域,就像是堤坝上的“管涌”点,相对脆弱!
“就选这个相位差最明显的点!”林凡选定目标,“γ-739,准备‘环境干扰模组’第一套方案:低频共振波尝试与青帝脉冲残留波动同步,高频不规则噪声叠加,光谱干扰准备!物质重组器,准备‘混沌彩虹墨’气溶胶囊,随时投放!”
“墨道友,你的剑气能否做到极其细微的、引而不发的状态?我们需要一个精准的‘触发器’,在干扰达到最大时,刺激一下那个交界点。”
墨辰略一沉吟,并指如剑,一缕凝练到极致、几乎无形的淡青色剑气在指尖萦绕,其波动被压制到最低。“可。此缕剑气,可于指定时刻激发,威力不强,但足以扰动方寸之地。”
“好!行动开始!希望号,前进至最佳干扰距离!”
希望号缓缓前移,在距离选定交界点约五十米处停下。这个距离,已经能清晰感受到那股令人不适的凋零感,舰体外壳的“惰化”速度也略微提升。
“干扰模组,第一波段,发射!”
嗡——!
希望号舰体两侧几个经过改造的发射口亮起,一阵低沉的、带着特定韵律的波动扩散开去,试图“嵌入”青帝脉冲残留的节奏中。同时,尖锐刺耳、毫无规律可言的嘶鸣和爆音混杂其中,如同噪音污染炸弹。
裂谷边缘,那选定交界处的暗影似乎微微顿了一下,与其接触的灰暗岩石表面泛起一丝几乎不可见的涟漪。
“有效果!但很弱!发射‘混沌彩虹墨’气溶胶!覆盖交界区域!”
噗——!
数团粘稠的、内部流淌着七彩色泽的雾气被精准喷射到目标区域上空,缓缓沉降。这些雾气接触到“湮灭之痕”边缘的凋零场域时,并没有立刻消散,反而因为其蕴含的混乱无序的多重感知信号,与那试图吞噬有序的湮灭之力产生了奇异的“消化不良”现象!彩雾被扭曲、拉长,部分被“吞噬”,但残留的部分却像油污一样黏着在交界处,闪烁着不稳定的诡异光芒,暂时干扰了那片区域能量场的纯粹性。
交界处的暗影蠕动似乎加快了一丝,仿佛有些“烦躁”。
“就是现在!墨道友!”林凡低喝。
墨辰目光一凝,指尖那缕淡青色剑气无声射出,并非攻击暗影,而是精准地刺入那片被彩雾沾染、能量场略显混乱的交界点岩石!
嗤!
一声轻微的、仿佛气泡破裂的声响。
紧接着——
那处交界点猛地一亮!不是正常的亮光,而是暗影本身剧烈扭曲、收缩,然后如同被刺激到的含羞草,骤然向裂谷内部回缩了大约一尺!同时,一道肉眼可见的、带着彩雾残影的细小空间涟漪荡漾开来!
虽然仅仅是一尺的回缩,而且那暗影很快又试图蔓延回来,速度明显慢了很多,但确确实实被“吓退”了!
“成功了!”林凡差点跳起来。虽然效果微小,持续时间未知,但这证明了他们的思路可行!用混乱、无序、出乎意料的方式,真的能干扰这鬼东西!
然而,还没等他们高兴,异变突生!
似乎是这次小小的“成功”扰动,刺激到了裂谷深处更庞大的某种存在。裂谷底部,传来一阵低沉得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轰鸣!整个裂谷边缘的岩石开始微微震颤!更多的、更浓郁的暗影气息从深处弥漫上来!
【警告!检测到‘湮灭之痕’主体意识(或高集群应激反应)苏醒迹象!该区域规则侵蚀速率上升500%!青帝守护光膜预计持续时间缩短至40分钟!建议立即撤离!】γ-739的警报声尖锐响起!
“糟了!玩脱了!快撤!”林凡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一边下令希望号全速(虽然是爬行速度)后退,一边对墨辰喊道,“墨道友,准备断后!用剑气干扰追来的气息,别硬抗!”
希望号笨拙但迅速地调转方向,朝着来路“狂奔”。裂谷边缘,几道如同触手般的灰暗气息卷袭而来,速度极快!
墨辰面沉如水,青釭剑铿然出鞘,一道凝练的青色剑罡横扫而出,并非斩向触手,而是在希望号后方布下一道道交织的、带着切割与迟滞意境的剑气之网!
剑罡与灰暗触手接触,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剑罡迅速被侵蚀黯淡,但也成功减缓了触手的速度。
趁着这间隙,希望号终于冲出了那片死寂区域的强影响范围,回到了尚有稀疏荧光植物的边缘地带。那些灰暗触手在边界处徘徊片刻,似乎受到某种限制,缓缓缩回了裂谷深处。
舰桥内,两人喘息未定。刚才虽然只是短暂接触和一次小小的“整活”测试,却险象环生。
“看来……小打小闹的骚扰,会惊醒更麻烦的东西。”林凡看着屏幕上逐渐平复但依然高于之前的能量读数,心有余悸。
墨辰收剑归鞘,气息略有起伏:“然,亦证明此法有效。需寻更精妙、更隐蔽,或……更出其不意之方式,于其未及反应时,完成扰动并即刻远遁。”
林凡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物质重组器的控制面板,和那些尚未使用的、“创意”更加惊人的“弹药”。
一次条件反射式的整活测试,捅了个小马蜂窝。但也打开了新思路的大门。
(诸天直播间内,弹幕已经笑疯。)
【弹幕A(修真老祖):哈哈哈!撩拨一下便引得如此反应,此‘痕’脾性不小!然其应对,略显笨拙,似依本能,少灵智。】
【弹幕b(妖族大圣):刺激!这才对嘛!小心翼翼有什么看头!小子,下次玩票大的!打赏一罐‘狂躁花粉’,下次掺进你的彩雾里!(打赏物品悄然加入物质重组器原料库)】
【弹幕c(魔界巨擘】:本座就说会这样!不过反应这么大,说明戳到痛处了!有趣!赌五十颗魔煞晶,他们下次会尝试用那破船直接去‘蹭’一下!】
【弹幕d(仙界至尊):莽撞!然,绝境中探得一线可行之机,已属不易。扰动其表,惊动其根……祸福难料。打赏一道‘敛息仙符’虚影,助其下次行动气息稍藏。(打赏效果微不可察地作用于希望号外部生物涂层)】
林凡和墨辰对此依旧无知无觉。他们正在紧急复盘,并看着仅剩不到40分钟有效时间的守护光膜,以及裂谷深处那仍未完全平息的低沉轰鸣,思考着下一步——更冒险,也可能更有效的“整活”方案。
时间,还剩一天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