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戟的寒光刚劈开最后一名缇骑的咽喉,城西北角楼突然传来三声炮响,沉闷的轰鸣震得万宝行廊下的翡翠风铃簌簌发抖。
林星回正弯腰捡回落月剑,道袍下摆还沾着腐骨爪划出的黑血,闻声猛地抬头,只见暮色中无数火把如流萤汇聚,东厂特有的鎏金铜铃声响彻街巷,比先前密集了百倍。
“无量你个天尊!这哪是五十人?”
林星回掂了掂腰间醉仙葫芦,秘银葫芦口的酒气混着血腥味飘散开。
“道爷瞧着,怕是把半个东厂都搬来了!”
萧月落已跃上皮楼屋脊,红衣在晚风里展成一团烈火,她手搭凉棚望了片刻,脸色凝重地翻身落地:
“不止,东西南北四门都有缇骑,黑甲连成一片,怕有上千人。”
她指尖划过流云软剑的剑穗,冰蚕丝上沾了片烧焦的柳絮。
“城楼上的守军全被换了,城门已经落闸封死。”
沈富贵抱着个描金食盒从后厨冲出来,油光锃亮的脸上沾着面粉:
“完了完了!刚在后院看见西城方向冒黑烟,估摸着是缇骑烧了咱们的绸缎庄,逼咱们现身!”
他掀开食盒,里面不是糕点竟是账本。
“这些是最关键的走私账册,我爹当年埋的密室入口在酒窖,得赶紧转移!”
苏月正蹲在廊下给受伤的伙计敷药,翠色裙裾沾了尘土也不顾,闻言立刻起身,玉峰针在指尖转了个圈:
“我刚配好的解毒丹,每人带十粒,缇骑的腐骨爪毒性又加重了。”
她从药箱里取出个瓷瓶递给林星回,瓶身上还贴着新鲜的薄荷叶片。
“这个是清心丸,你饮酒后含一粒,免得内力紊乱。”
“还是苏月妹妹细心。”
林星回接过瓷瓶塞进怀里,突然瞥见她鬓角的汗珠,伸手替她拂去。
“道爷这葫芦里的酒能应急,实在不行还能泼他们一脸。”
“都什么时候了还贫!”
萧月落敲了敲他的道冠,却忍不住弯了嘴角。
“巧手帮刚才递来消息,说缇骑统领是曹瑾仁的亲信魏忠贤,此人最擅长围三阙一,咱们得防着他故意留缺口设伏。”
她从袖中摸出张羊皮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扬州城防图。
“万宝行后门通着胭脂河,顺着河能到东关码头。”
叶凌霄突然拔剑斩断院墙上垂落的青藤,星河长明剑的荧光映得他眉眼锋利:
“小爷去前门挡着!我叶家剑法还没怕过这群阉狗!”
话音未落,前门突然传来 “轰隆” 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木头碎裂的声音。
“急什么!”
林星回一把拉住他的剑穗,三清戟在地上顿出沉闷声响。
“无量你个天尊!千名缇骑硬拼就是送死,得先把账册藏好。”
“沈胖子,密室机关怎么开?”
沈富贵早跑得没影,后院传来他的吆喝声:
“搬开那坛二十年的女儿红!机关在酒架后面!”
众人赶到酒窖时,他正踩着板凳费力挪酒坛,肥肉颤得酒液晃出坛口。
“我爹说这机关得用林家信物才能开,落月剑试试!”
林星回抽出落月剑,剑格上的星图纹路在昏暗酒窖中亮起微光,他将剑尖对准酒架上的 “万” 字印记轻轻一戳,石壁突然 “咔嗒” 作响,缓缓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
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里面竟藏着艘小巧的乌篷船模型,船底刻着 “连环坞” 三字。
“我爹早留了后手!”
沈富贵得意地拍着肚皮。
“这是连环坞的信物,江逐浪是我爹过命的兄弟,只要带着这个,他准保来接应!”
他突然想起什么,又冲出去喊。
“快把我藏在床板下的银票都拿来!跑路也得有钱!”
萧月落正对着暗门检查,突然指尖一顿:
“这里有针孔印的‘水’字,看来沈伯父早料到有朝一日要走水路。”
她转头看向林星回,眼底闪着狡黠。
“听说小道长水性不错?”
“道爷当年在破道观后的池塘里摸鱼,能闭气一炷香!”
林星回正说着,酒窖顶上突然落下簌簌灰尘,地面传来密集的震动,像是有无数马蹄正在逼近。
苏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发颤:
“外面......好像有孩子在哭。”
众人冲出酒窖,只见前院的青石板路上躺着个浑身是血的孩童,是万宝行账房先生的儿子。
孩子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包,里面竟是半块被烧焦的账册残页。
“魏千户......烧了街......要抓带剑的人......”
孩子说完便昏了过去。
苏月立刻蹲下身施救,玉峰针飞快刺入孩子的穴位,眼眶泛红:
“这些人连孩子都不放过。”
林星回握紧三清戟,指节发白:
“无量你个天尊!道爷今天非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别冲动!”
萧月落拉住他的衣袖,红衣在火光中格外醒目。
“魏忠贤就是要激怒我们,只要我们藏好,他未必敢烧万宝行。”
“这里的账本牵扯太多官员,他怕引火烧身。”
她突然压低声音。
“我刚去联络金沙帮,他们在码头有快船,只要撑到子时,江逐浪的船队就到了。”
沈富贵抱着个沉甸甸的钱箱跑回来,看见地上的孩子吓得一哆嗦,却还是硬着头皮说:
“我让人在后门放了烟花信号,巧手帮的人会在胭脂河沿岸打掩护。”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块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塞给苏月。
“苏月妹妹,你早上说想吃的,我藏在钱箱夹层里了。”
苏月接过桂花糕,指尖有些发烫,轻声道:
“谢谢你,沈公子。”
林星回在一旁打趣:
“沈胖子倒是会藏,糕点比银票还宝贝。”
沈富贵梗着脖子反驳:
“苏月妹妹救了我们那么多次,吃块糕怎么了!”
就在这时,前门突然传来嚣张的喊话声:
“林星回小儿!速速出来受死!魏千户说了,交出账册饶你全尸,否则屠尽万宝行上下!”
紧接着是弓箭射穿门板的 “嗖嗖” 声,木屑飞溅。
叶凌霄长剑出鞘,星芒暴涨:
“小爷去会会他!”
林星回一把按住他的剑,嘴角勾起冷笑:
“道爷陪你去,让这群阉狗见识见识什么叫道家戟法。”
他转头看向萧月落。
“你们带孩子和账册从密道去胭脂河,我和凌霄随后就到。”
“不行!”
萧月落立刻反对。
“千名缇骑围着,你们怎么脱身?要走一起走!”
她突然从袖中摸出个黑色面具。
“这是天机阁的影杀面具,戴上能暂时隐匿气息,我和你们一起断后。”
苏月已经把孩子背在背上,手里拎着药箱:
“我也留下,万一你们受伤,总得有人治伤。”
她将一瓶药膏塞进林星回手里。
“这是解腐骨爪毒的特效药,敷上能止痛。”
沈富贵见状,把钱箱往地上一放,抄起墙角的烈火焚天刀:
“最不缺钱的人命最硬!我守后门,谁也别想过去!”
他突然又想起什么。
“对了!密道里有我爹准备的潜水服,用鱼鳔做的,能在水里待半个时辰!”
林星回看着眼前的伙伴,眼眶有些发热,举起醉仙葫芦喝了一大口:
“好!今日咱们就让魏忠贤知道,万宝行的人不是好惹的!”
他将葫芦往腰间一系,三清戟直指前门。
“道爷开路,凌霄断后,走!”
前门的门板早已被撞得摇摇欲坠。
林星回大喝一声,戟尖带着内力横扫而出,门板瞬间碎裂成木屑,飞溅的碎片中,只见魏千户骑着高头大马立在街心,身后是密密麻麻的黑甲缇骑,鎏金铜铃在火把下泛着诡异的光。
“林星回!果然在这里!”
魏千户阴恻恻地笑,手掌抬起,露出乌黑的指甲。
“识相的交出账册,本座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痛快你个大头鬼!”
林星回戟尖直指魏千户。
“道爷今天就替天行道,收了你这腌臜东西!”
他脚下一点,身形如箭般冲出,三清戟带着风声劈向魏千户,戟身的军阵图在火光中隐隐显现。
叶凌霄紧随其后,星河长明剑如流星划过,瞬间斩杀两名缇骑,剑穗上的星辰宝石熠熠生辉:
“小爷的剑渴了,正好拿你们的血喂剑!”
萧月落的红衣在缇骑中穿梭,流云软剑如毒蛇出洞,每一剑都刺向缇骑的破绽,她时不时回头看向万宝行后门,确保苏月他们能顺利撤离。
苏月则在廊下接应,每当有缇骑突破防线,她便用玉峰针射中对方穴位,精准狠辣。
激战中,林星回突然瞥见魏千户挥手示意,街角竟推出几架投石机,石块上还裹着硫磺。
“不好!他们要放火!”
林星回大喝一声,戟尖挑飞一名缇骑,转身冲向投石机。
“凌霄,拦住他们!”
就在这时,西城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铜锣声,紧接着是金沙帮的暗号哨声。
萧月落眼睛一亮:
“是江逐浪的船队到了!胭脂河方向有动静!”
林星回闻言精神一振,三清戟横扫一圈,逼退周围的缇骑:
“无量你个天尊!该走了!”
他一把拉住叶凌霄。
“往后门撤!”
众人边战边退,沈富贵早已在后门备好马车,车帘后露出苏月和孩子的身影。
“快上车!”
沈富贵大喊着,用火焚天刀劈开逼近的缇骑。
“密道直通码头,船已经在等了!”
林星回最后一个跳上马车,三清戟在车后一顿,逼退追来的缇骑。
马车轱辘滚滚驶向胭脂河,身后的万宝行渐渐被火光吞没,而前方的黑暗中,隐约传来船桨划水的声音,以及连环坞特有的号角声。
“安全了?”
沈富贵喘着粗气,从怀里摸出块糕点塞进嘴里。
林星回靠在车壁上,灌了口酒:
“还没,魏忠贤不会善罢甘休,水路怕是还有埋伏。”
他看向窗外的月色,月纹玉坠在衣襟间轻轻晃动。
“不过道爷在,怕他作甚!”
萧月落握紧流云软剑,红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到了码头就好了,江逐浪的船队擅长水战,缇骑的旱鸭子追不上。”
她转头看向林星回,眼底含着笑意。
“小道长,等逃出去,可得好好喝一杯。”
“那是自然!”
林星回举起葫芦,与她相视一笑。
“道爷的酒,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