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青岚宗的纷争之地,林澈与玄骨并未直接前往西南方向的幽谷。对林澈而言,揪出几条“影蛇”的杂鱼意义不大,他要的是直指核心,从根本上瓦解这场针对大陆信任根基的阴谋。天风城,作为中域重镇,亦是目前各方势力汇聚、试图组建联盟的中心,自然是风暴之眼,也是“影蛇”必然重点“关照”之地。
他的步伐依旧从容,每一步都暗合天地韵律,速度却快得惊人。山川河流在脚下飞逝,城镇村落如同浮光掠影。他不再刻意隐藏气息,却也未完全张扬,一种渊渟岳峙、深不可测的自然道韵萦绕周身,让沿途一些感知敏锐的妖兽乃至低阶修士,皆本能地避让,心生敬畏。
数日后,那座雄踞于“跃龙河”畔,城墙高耸入云,笼罩在无数阵法光华下的巨城,已然在望。
天风城。
尚未靠近,一股混杂着焦虑、期待、猜忌、野心的庞杂气息便扑面而来。城门口车水马龙,各色服饰、来自不同种族的修士络绎不绝,守城卫士的气息明显比以往森严了数倍,盘查也严格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林澈在城外里许处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这座熟悉的城池。他当年曾在此参加青年修士大会,一举夺魁,名动中域。如今重返,身份、实力、心境,乃至整个大陆的局势,都已截然不同。
“大人,城中龙蛇混杂,气息污浊,幽冥殿的触角恐怕已深入其中。”玄骨感应着城内的气息,灵魂之火微微跳动,传递出警惕的意念。
“无妨。”林澈淡淡道,“水浑,才好摸鱼。他们既然喜欢躲在暗处散播阴影,那我便让这阴影,无所遁形。”
他并未直接入城,而是缓缓抬起右手,五指虚张,对准了天风城的方向。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但他那双混沌与源纹交织的眼眸中,却仿佛有无形的风暴在酝酿。
他并非在攻击,而是在“连接”与“感知”。
他的神识,如同无限延伸的根须,以一种超越寻常修士理解的方式,悄然融入了天风城地底纵横交错的灵脉,触碰了城墙上那层层叠叠、运转不休的护城大阵,更渗透进了城中那由无数生灵意念、情绪、言论交织而成的、无形的“信息场”。
《混沌源纹道解》运转到极致,万象源纹在他体内发出微不可察的共鸣。在他的“视野”中,整座天风城不再是由砖石土木构成的死物,而是变成了一张巨大无比、由无数流动的、闪烁着各色光芒的法则线条(源纹)构成的立体网络。
金色的线条代表护城大阵的运转轨迹,青色的线条是地底灵脉的能量流淌,白色、红色、灰色等杂色线条则代表着城中无数生灵散发的意念与情绪。而在这片看似混乱的网络中,数十缕极其隐晦、不断游移、散发着阴冷、扭曲、污秽气息的暗灰色线条,如同混入清水中的墨滴,格外刺眼!
这些暗灰色线条,正不断散发出恶意的“信息素”——挑拨离间的流言、伪造的证据影像、放大恐惧与猜忌的精神波动……它们如同无形的毒蛇,在人群中穿梭,啮咬着信任的纽带。
“找到你们了。”林澈眼神微冷。他心念一动,一缕精纯至极、蕴含着他意志本源的混沌源力,顺着那无形的源纹网络,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如同最高明的猎手,锁定了那数十个“影蛇”暗桩。
第一节:言咒反噬
天风城,西市,一座人流如织的茶楼。
一名看似普通、正在与同伴高谈阔论的中年修士,唾沫横飞:“……要我说,那林澈怕是早就死在了陨神之墟!什么修复封印,不过是天衍宗为了稳定人心编造的谎言!不然为何两月过去,音讯全无?我看啊,那浩劫之说,也是子虚乌有,是某些势力想借此揽权……”
他话音未落,突然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声音戛然而止。他猛地瞪大双眼,脸上得意的表情瞬间被极致的恐惧取代,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比恐怖的事物。
“啊——!魔!魔族!别过来!别杀我!”他猛地抱住头颅,发出凄厉的惨叫,指着空无一物的虚空,涕泪横流,“不是我!是幽冥殿逼我的!是他们给了我灵石,让我散播谣言的!饶了我!饶了我啊!”
他一边惨叫,一边疯狂地撕扯自己的衣服,将藏在怀里的几块记录着伪造影像的玉简和一小袋幽冥殿特有的“阴灵石”抖落在地。
周围茶客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纷纷退避,待看清地上的东西,听到他口中的话语,顿时一片哗然!
“幽冥殿?是他在散播谣言?”
“原来林澈之事是假的?是幽冥殿的阴谋?”
“快!拿下他!”
类似的情景,在短短数息之内,于天风城各个角落同时上演!
城东坊市,一名正在“无意间”向路人展示“某宗门屠杀证据”的摊主,突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意识模糊间将自己如何接受指令、如何伪造证据的过程和盘托出。
城南客栈,几名正在“秘密商议”如何嫁祸给妖族的修士,突然内讧,互相指认对方是幽冥殿奸细,并拿出了联络的信物。
城北广场,一名慷慨激昂、抨击联盟是阴谋的演说者,突然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目光呆滞地开始背诵幽冥殿下发的“惑心话术”手册……
数十名隐藏极深的“影蛇”暗桩,在同一时间,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暴露、失控、自毁!他们仿佛集体中了最恶毒的诅咒,将内心最深的恐惧和隐藏最深的秘密,毫无保留地公之于众!
整个天风城,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混乱与震惊之中。前一刻还在流传的种种谣言和“证据”,下一刻就被其散播者亲自戳穿!信任的危机尚未完全爆发,就被这雷霆万钧、却又无迹可寻的手段,硬生生扼杀在了摇篮里!
第二节:无形的威压
天风城中心,原城主府,如今已被临时改为“万族联盟筹备议会”的驻地。
议事大殿内,气氛原本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来自天衍宗、青云宗、雪族、妖族(苏媚儿代表)、金符门、铁罡宗等数十个大小势力的代表齐聚一堂,正为近日愈演愈烈的谣言、嫁祸事件以及联盟主导权等问题争论不休。
墨尘长老眉头紧锁,楚瑶站在他身侧,绝美的脸上带着化不开的忧色。苏媚儿把玩着一缕秀发,眼神慵懒却暗藏锋芒,与几位对人族主导联盟持怀疑态度的妖族长老周旋。大殿内充斥着怀疑、焦虑与不安的气息。
突然,殿外传来巨大的骚动和惊呼声。
紧接着,一名天衍宗弟子急匆匆闯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与震撼,也顾不得礼仪,高声禀报:“启禀诸位长老!城……城中那些散播谣言的幽冥殿奸细,不知何故,突然全部……全部自行暴露了!他们当众承认了罪行,拿出了证据!现在全城都传遍了!”
“什么?!”
大殿内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势力的代表,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错愕与不可思议。
自行暴露?当众认罪?这怎么可能?!幽冥殿的暗桩何等隐秘,手段何等狡诈,怎么会集体发疯?!
墨尘长老霍然起身,眼中精光爆射:“可知是何人所为?”
那弟子激动得声音发颤:“不……不知!没有任何人出手!他们就好像……好像突然中了邪,自己把一切都说了出来!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没有任何法术痕迹!”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无声无息,让数十名精心潜伏的幽冥殿暗桩集体失控自爆?这是何等通天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一股难以形容的、温和却浩瀚无边的威压,如同初春的暖阳,又如同深不见底的汪洋,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议事大殿。
这股威压并不霸道,没有攻击性,却带着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仿佛与天地法则同在的至高气息。在这股气息面前,无论是墨尘长老这样的炼虚境大能,还是苏媚儿这样血脉高贵的妖族公主,亦或是那些桀骜不驯的各族长老,都感到心神一凛,体内运转的灵力乃至血脉之力,都不由自主地变得温顺、迟缓,生出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与臣服之感!
“这是……”墨尘长老猛地抬头,望向殿外,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楚瑶更是捂住了嘴,美眸中瞬间氤氲起水汽,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让她灵魂都在战栗。
苏媚儿收起了慵懒之态,妩媚的俏脸上首次露出了极度凝重与震惊的表情。
所有人都感应到了,这股威压的源头,正在缓缓靠近。
下一刻,大殿门口的光线微微扭曲,两道身影仿佛从虚空中迈步而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为首的,正是那一袭青衫,面容俊朗,眼神深邃如星空的林澈。他气息内敛,如同凡人,但那双扫视全场的眼眸,却让每一位与他对视的人,都仿佛看到了混沌初开、法则生灭的景象,心神剧震!
他身后,形如骷髅的玄骨肃然而立,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古老的气息。
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的争论,所有的猜忌,所有的焦虑,在这一刻,都仿佛失去了意义。
林澈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在墨尘、楚瑶、苏媚儿脸上微微停顿,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最终落在主位之上,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看来,我来得还不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