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脉,万山之祖。其山势之雄奇,远超众人想象。群峰如剑,直刺苍穹,通体覆盖着不知存在了多少万年的玄冰,散发出亘古不变的苍凉与威严。这里的灵气本应是最为浓郁纯净的源泉,但此刻,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感,仿佛一个巨人身受重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山脉深处,隐约传来大地痛苦的呻吟,那是本源核心在哀鸣。
在玄骨的指引下,众人沿着一条早已被时光遗忘的古老路径,向着山脉最核心的区域艰难前行。越是深入,周遭的环境越发奇异。空间时而扭曲,显现出光怪陆离的幻象,那是法则不稳的征兆;时而会有纯净的灵脉碎片如萤火般飘过,随即又迅速黯淡,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喘息。
终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一个位于不周山主峰山腹深处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空间。
这里没有穹顶,抬头望去,是一片缓缓旋转的、由无数破碎法则线条和黯淡能量流构成的混沌虚空,仿佛世界的“伤口”直接暴露于此。空间的中心,并非实体,而是一团巨大无比、却光芒极其黯淡的、如同心脏般缓慢搏动着的能量聚合体。它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虚弱状态,内部布满了蛛网般的黑色裂痕,无数代表着生命、秩序、能量的金色、绿色、蓝色光点,正不断从这些裂痕中逸散、消失,归于后方的混沌虚空。
这就是玄渊大陆的本源核心!
它不再是充满活力的源泉,而像是一个被蛀空了的、濒临破碎的蛋壳,勉强维持着最后的形态。它的每一次搏动,都显得那么无力,那么痛苦。整个空间的哀伤与虚弱气息,几乎凝成了实质,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就是这里了。”玄骨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敬畏与悲痛,“大陆的‘心’,已近乎停止跳动。”
楚瑶轻轻将林澈安置在那团黯淡本源核心正下方的地面上。到了这里,林澈体内那缕微弱的混沌本源之光,似乎受到了某种召唤,自行散发出比之前稍亮一些的微光,与上空那濒临破碎的本源核心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
“该如何做?”墨尘长老看向玄骨,又看向楚瑶。他们得到了传承,知晓了目标,但具体如何“补全”,依旧茫然。
玄骨摇了摇头:“老朽不知具体法门。守墓一脉只知守望,不知如何创造。这……需要大人自身,需要他所承载的万象源纹,去感应,去引导,去……完成那最后的蜕变。”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昏迷的林澈身上。
就在这时,林澈那紧闭了不知多久的双眼,睫毛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随即,在众人惊喜又紧张的目光中,他竟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眼缝!
那双眼眸,不再有往日的神采,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虚无,但瞳孔深处,那一点混沌与源纹融合的光芒,却异常坚定。
他没有看身边的任何人,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肉身,直接“看”向了上空那濒临破碎的本源核心。他感受到了那同源的呼唤,感受到了那无尽的痛苦与渴望,也感受到了自身那源自归墟的、正在瓦解一切的伤势。
“……明……白了……”
他嘴唇微动,发出几乎无法听闻的声音,却如同惊雷般在众人心中炸响。
“以我……残躯……”
“承混沌……之源……”
“衍万象……之纹……”
“补天地……之缺……”
他像是在吟诵,又像是在宣告。每吐出一个字,他体内那缕本源之光就明亮一分,他残破的身躯就变得透明一分,仿佛正在从实体向着能量与法则的形态转化!
“他要……化道!”墨尘长老瞬间明白了林澈要做什么,老泪纵横,却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止。这是唯一的希望,是林澈以自己的方式,做出的最终选择!
楚瑶捂住了嘴,泪水决堤,但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死死地看着林澈,要将他的身影永远刻入灵魂。苏媚儿偏过头,肩膀微微颤抖。普法僧人低眉垂目,诵经声愈发悲悯而宏大。铁罡宗宗主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林澈的身体彻底化作了半透明状,无数闪烁着混沌色泽与金色光芒的源纹,如同挣脱了束缚般,从他体内汹涌而出!它们不再是攻击的利器,而是化作了最本源的“丝线”,带着林澈最后的意志、他所有的感悟、他混沌元神所化的精纯能量,如同一位最伟大的织工,义无反顾地冲向上空那布满裂痕的本源核心!
“合!”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尽头的道音,响彻整个空间!
那无数源纹丝线,精准地缠绕、编织、融入本源核心的每一道裂痕之中!混沌之气抚平创伤,湮灭那些侵蚀本源的污秽残留;源纹之力重定法则,修补破损的结构,接续断裂的能量流转!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而又无比壮丽的过程。
林澈的肉身彻底消散了,化作了最精纯的能量与法则,与那本源核心融为一体。他的意识,仿佛也扩散开来,融入了每一道被修复的裂痕,每一条被重塑的法则之中。
上空,那原本黯淡、濒临破碎的本源核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明亮起来!那些蛛网般的裂痕被一道道金色的源纹覆盖、弥合,逸散的能量被强行收拢、固定。核心搏动的力量越来越强,越来越有力!
“轰隆隆——!”
整个不周山脉,不,是整个玄渊大陆,都仿佛在这一刻震动了一下!
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无尽、纯净无比的生机,如同沉睡的巨人终于苏醒,以不周山为核心,向着大陆的每一个角落轰然扩散!
天空中的阴霾被无形的力量驱散,降下蕴含着浓郁生机的甘霖。枯萎的草木重新抽出嫩芽,干涸的河床再次涌出清泉,躁动的妖兽平息下来,发出欢愉的嘶鸣。天地间的灵气不再贫瘠躁动,变得温润而充沛,甚至比浩劫之前更加精纯!
大陆的本源,被补全了!不,是被重塑了!它变得更加坚韧,更加充满活力,其中更是融入了一丝混沌与源纹的至高特性,拥有了更广阔的进化可能!
而在那本源核心的空间内,林澈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唯有那团如今变得璀璨夺目、缓缓旋转、散发着无尽生机与玄奥道韵的全新本源核心,证明着他曾经的存在,以及他最终的……归宿。
以身合道,补天缺,定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