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花五百块注册个‘磨盘山’的名字?”会计老张捏着那张写着商标注册费用的纸条,手都在抖,“这钱能买两吨红薯,能给油坊添台新机器,扔在一张纸上也太不值了!”
办公室里炸开了锅,王振山拍着桌子附和:“青山,咱现在粉条、带料粉条卖得红火,犯不着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人家买货看的是味道,不是啥商标,这钱花得冤枉!”赵铁柱也挠着黝黑的脸:“就是,有这钱不如多雇两个工人,扩扩生产规模,注册个名字能当饭吃?”
1983年的磨盘沟,五百块确实是笔“巨资”——相当于普通村民大半年的分红。而“商标注册”这事儿,别说村里,就连公社里都没几家企业听说过。1982年商标法刚实施,1983年才正式落地,农村里大多觉得“东西好才管用”,没人懂这看不见摸不着的“专用权”能当啥用。
许青山却异常坚定,指尖敲着桌上的省报,上面印着磨盘沟带料粉条的报道:“咱的带料粉条火了,县城里已经有人照着样子做,只是味道差些。现在不把‘磨盘山’的名字保住,以后别人仿冒得一模一样,消费者分不清,咱的招牌就砸了!”
他拿起陈向东找来的商标法条文,念道:“经商标局核准注册的商标受法律保护,别人再用这个名字卖粉条,就是侵权,咱能告他!”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脸不解的众人,“这不是虚的,是给磨盘山的品牌买的保险。现在咱只卖粉条、红薯糕,以后还要做淀粉、果脯,甚至更多产品,一个注册好的商标,就是咱走出去的通行证。”
陈向东也跟着补充:“许总说得对,城里的企业都在注册商标,这是受法律保护的。就像上海的‘标准牌’缝纫机,别人冒用就会被查处,咱的‘磨盘山’也得有这层保障。”可即便如此,老伙计们还是摇头,觉得这是“花钱买罪受”。
许青山没再多辩,只是拍板:“这钱必须花。‘磨盘沟’改成‘磨盘山’,格局更宽,以后咱的产品卖到全省、全国,大家一看到‘磨盘山’,就知道是咱磨盘沟的好东西。”他当即决定,亲自带着公司营业执照副本,跟着陈向东去省城办理注册。
那趟省城之行跑了整整半个月。他们先找县工商行政管理局核转,再带着商标图样、申请材料奔赴省工商局,一遍遍核对信息、补充材料,饿了就啃干粮,晚上挤在最便宜的招待所。有人听说一个农村公司要注册商标,忍不住打趣:“庄稼人还懂知识产权?不如多多种地。”许青山只是笑笑,没辩解——他知道,这步棋走对了,就是磨盘沟未来的护身符。
当印着“磨盘山”三个字的商标注册证递到许青山手里时,红底黑字的证书沉甸甸的。证书上明确写着:核定使用商品为粉条、薯类制品,注册商标专用权受《中华人民共和国商标法》保护,有效期十年。
回到磨盘沟,许青山把注册证贴在办公室最显眼的地方,又让陈向东重新设计包装——所有产品的包装袋上,都印上“磨盘山”注册商标标识,红标签旁多了个小小的“R”字。
没过多久,就传来消息:邻县有家作坊仿冒磨盘沟的带料粉条,也用红标签,只是名字改成了“磨盘岭”。许青山拿着商标注册证找到县工商局,执法人员当场查封了仿冒产品,责令对方停止销售。
这下,王振山、赵铁柱才算彻底服了。老张摸着商标注册证,感慨道:“原来这张纸真能当‘保险’用!要是没注册,咱的招牌真要被人毁了。”
许青山看着窗外蓬勃生长的红薯地,眼里满是憧憬:“这只是开始。以后咱的‘磨盘山’,要成为全省、全国都认得出的牌子。知识产权不是虚的,是咱农民靠着双手和智慧,能稳稳攥在手里的底气。”
红标签上的“磨盘山”三个字,在阳光下格外鲜亮。这步在当时看来“多余”的棋,恰恰彰显了许青山的远见——在那个商标意识尚未普及的年代,他已经懂得,好产品不仅要味道过硬,更要懂得用法律保护自己的品牌,而这,正是磨盘沟从一个村办企业走向更大舞台的关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