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最外面的穆先白纵马追了上去,拦了一下,杨允华骑的那匹枣红色小马放缓了步伐,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
“允华,莫要瞎jer搞!”杨允华的堂哥杨文华忍不住训斥了一句,他这个远房堂弟就是太跳脱了,万一从马上摔下来,他该怎么跟老家人交代啊?
杨允华咧咧嘴,不敢再有大动作,小心翼翼地跟在了人群后面。
孙祥会说得没错,翻过两个山头,他们果真很快就找到了住宿的地方。只是所谓“望山跑死马”,两个山头翻过去后,太阳已经落到了天山西面的山头那边了。
这是一处坐落在山坡半腰地势平缓处的一个地窝子,七八米外就有两棵几乎并排的大树,再西面就有一条小溪。
地窝子周围的杂草丛生,显然是有一段时间没人住过了,孙祥会率先跳下马来,接过江少安递来的大砍刀,小心翼翼地朝地窝子的木门走去。
在他身后,江少安将背着的猎枪持在手中,不远不近地跟着。
孙祥会打开门,停了一会儿才探头进去,然后回头高喊:“没事了,都过来吧。”
他吩咐几个人拿着镰刀先将地窝子周边的杂草都清理掉,李世英和穆先白将马儿聚拢在空地上,老谢已经沿着地窝子走了一遍。
这个地窝子很大,背靠着挖空了的一段山坡,整体呈一个不完全的圆形,以天山上随处可见的大石块为墙,补充以鹅卵石,用黄泥粘在一起,以长木为梁和支架,用晒干的茅草作为屋顶,外面还贴心地挖了一圈排水沟。
从外面看,地窝子很是低矮,但是李世英抱着行李走进去时,发现里面空间很大,两边居然是鹅卵石和黄土砌的通铺,中间有个黄泥灶台,炉膛黑乎乎的,杨文华正用铁锹把里面的灰铲出来。
通铺上的枯草乱糟糟的,有几张破报纸,有半截蛇皮袋,看样子或许几个月前有人来住过,因为杨允华从里面扫出来了几块骨头,经孙祥会辨认,似乎是野兔子的。
“六、七年前,内地有发配到六大队劳改的右派,那时候批斗还很严,六大队那边觉得逮着个老右天天批斗也没意思,就把人送到山上给护林员当帮手,在这里顺便挖了个地窝子,有俩右派就在这生活了两年。”
孙祥会抱着一把枯草,解释地朝进了地窝子的年轻人们说:“南北山头都有护林员的木屋,这里被当作巡逻的落脚点,所以当初的时候就挖的很大,咱们这么些人,足够住下啦!”
他将枯草抱出地窝子,就拉住李世英:“那边还堆了几根糟木头,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我想着这一次咱们人多马多,得给马儿搭个棚,外面最好再圈上一圈,这样也安全,不用担心野猪、野猫、狐狸啥的,你看咋样?”
李世英点点头:“行,我去看看,能用就先凑合着搭个架子出来。”
他去地窝子后面找了一下,果然找到堆着的几根木头,半埋在杂草丛中,上面落满了鸟粪,然后李世英又看到一只旱獭在远处探头探脑地张望,看到李世英注意到自己,呲溜一声就钻回了洞里。
李世英拖着一根木头走了回来,郭保生正拿着镰刀割草,按照孙祥会的吩咐,他们得把杂草割了晒干当作床铺,不过看今天的情况,这杂草得晒上一两天才能用了。
于是郭保生也跑过来帮忙,俩人很快就把木头都拖了回来,李世英便去堆放的行李翻找自己带来的木匠工具,他准备把两根木头锯掉一截,正如孙祥会所说,有些木头已经糟烂了。
一群人谁也没有闲着,打扫地窝子、把垃圾清理出来、清理灶台、清理杂草,很快一片空地就被清理了出来,卢林带着人去收集木柴,从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里抱回来不少干树枝,就在空地上生起了一堆篝火。
李世英先简单地搭了一个拴马的木架子,一群人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从树林里砍了些树枝,在马桩附近搭了个简易的护栏。
郭保生用铁锹挖洞,李世英将几根还能用的木头一端烧黑碳化后,先简单地立了四根当作柱子,就这么忙碌的功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老谢动手,杨允华和程尝今搬来些石块和小溪里的鹅卵石,一个露天的简易灶台就搭了起来,一口铁锅已经架在了上面,杨文华按照孙祥会的指点,把中午李世英打死的那只旱獭熬油。
章进兴仍旧在忙碌地割草,然后将杂草简单地整理后铺开,周培俊则将地窝子大通铺上的枯草往地窝子的茅草顶上面铺,毕竟只是偶尔来人小住,所以地窝子的顶有些地方被小动物给刨开,有好些漏风的地方。
穆先白还是做他最拿手的事情,与江少安还有文庆三个人赶着马儿去小溪旁饮水,马儿都已经卸了马鞍,穆先白拿着一个毛刷子给马儿刷着毛。
突然一声枪响,远处小树林顿时惊起了一群刚刚归巢的鸟儿,在半空鸦鸦乱叫,孙祥会刚拖了一团树枝往回走,听见枪响,丢了树枝,提着大砍刀就朝枪响的方向跑去。
地窝子那里忙碌的年轻人都愣了一下,李世英举着木工锯高喊:“老孙去看情况了,不要慌!”
他飞快地盘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只有老谢不在,连忙问:“老谢呢?”还没等有人回应,老谢从不远处的树枝护栏后面抬起头:“我在,好着呢。”
过了好一会儿,孙祥会从小溪那边跑了过来,大声喊:“没事,没事,大家伙儿不要担心,是少安打死了一只旱獭。”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于是继续忙碌手头上的工作。
原来是江少安和穆先白、文庆三个人在小溪那里放马,看到远处有旱獭探头探脑,傻乎乎的一点儿也不怕生,心想着晚上好歹吃一回鲜肉,便找了个机会放了一枪。
孙祥会找过来时,狠狠地批评了两句,哪有快天黑了放枪的道理,这不是让一群人担惊么?
这让江少安很不好意思,他本没有恶意,也不是故意炫耀,便主动道歉,但孙祥会摆了摆手,不让他多说话。
果然,江少安提着洗干净的旱獭,驱赶着马儿走回来时,也并没有人抱怨,几个年轻人围了上去,热切地问啥时候能去找些猎物,再打两只回来。
天色已经昏暗,两盏煤油灯点亮,众人都已经放下手里的活儿,都围在篝火旁,一边聊着天,一边等待着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