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要带你去杏花沟看杏花的,今年又没去成。”
晚上睡觉的时候,李世英搂着叶娟,很是歉意地说。叶娟晃了晃脑袋:“明年去也成,以后有机会去也可以,杏花沟就在那里,总是搬不走的嘛。”
她最近也是忙得很,先前李世英给她带回来一雄一雌两只兔子,趁着冬天她将李世英给她买的一本小册子仔细翻看了一遍。
刚开春,这对兔子就繁育了,前些天就产了一窝小兔子,一共六只,叶娟便细心照料,就在鸡圈旁边又搭了个兔窝。
李世英抽空帮着她改造了一番,兔子这东西,打洞能力极强,所以李世英从大哥李世德的木工棚那里找来了些旧木板,地面、墙面、围挡,全都钉了一遍。
不过李世英觉得木板也不保险,但他搞不来水泥,没办法把地面给硬化了。
第二天傍晚李世英从砖厂回家后,叶娟便欢喜地迎了上来:“下午的时候酒厂来人通知了,说我爸爸的右派摘帽问题已经上报讨论,并且有结果了,让我明天去酒厂一趟!”
“那可实在太好了,我去跟张书记说一声,明天陪你去。”
叶娟便点了点头,虽说十一届三中全会还没召开,但是民间对于右派平反的呼声已经很高涨了,这件事也并没有因为“四人帮”的反对而暂缓。
于是李世英便去找了张全义说明情况,张全义点着头:“去吧,顺便去你老丈人的坟前看一看,扫扫墓也好。”
四月初的清明节,由于反动分子闯入,几个公社为了社员们的人身安全,不许随意出村,所以李世英和叶娟也没有去酒厂那边上坟,这一次也算是个机会。
第二天一早,李世英就从牧业小队的马棚那里牵来两匹马,和叶娟收拾了,把“赛虎”仍旧放在大哥家里,小两口便朝着河南岸而去。
正是春回大地之时,天气也已经转暖,小两口过了河,到了巩乃斯酒厂,叶娟便领到了一份为其父亲摘帽的证明文件,以及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着的是平反后的经济补偿。
由于叶娟的情况特殊,她父亲已经去世,并且酒厂不提供叶娟的就业,考虑到叶娟已经结婚,原先分配给她父女两人的房子也要收回,于是酒厂又额外补助了一些钱。
房子要不要叶娟已经不在乎了,父亲的右派身份得以摘除,她心情无比激动,不住感谢,似乎压在她身上的最后一块石头也终于消失了。
再次回到那个小院,屋子里摆放着的只有一些叶娟父亲生前的遗物,是一张照片、一捆笔记本而已,李世英便帮忙着都收拾了。
这还是叶娟结婚后第一次回到这里,她依依不舍地看过去,李世英抱着她:“总会好起来,都会好起来的。”
叶娟擦了擦通红的眼睛,细声细语讲起了她跟着父亲刚到边疆时的许多往事。隔壁邻居看到院子外拴了两匹马,便前来看望,然后热情地邀请小两口去家里吃饭。
叶娟没有拒绝,这个小院子被收走后,按照酒厂的安排,是要将围墙打通了,归邻居所有的,她在酒厂认识的人不多,邻居一家算是难得的朋友了。
吃过午饭,李世英借了一把铁锹,跟着叶娟去了老丈人的墓地。酒厂的墓地就在巩乃斯河南岸一处高坡那里,墓碑不多,杂草丛生,许多墓碑前还留着清明节烧纸的残余。
在老丈人的墓碑前,李世英先将杂草都清理了、向坟头添了土,叶娟用带来的毛巾将墓碑擦拭了一遍,将那张摘帽的证明文件恭敬地放在坟前,小两口便磕了头。
留叶娟在坟前陪父亲说了好一会儿话,李世英便守在高坡的下面,他静静地望着北面远处波光粼粼的河水,只觉得这个从未见过面的老丈人运气也着实差了点儿。
叶娟走下来时,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起来,她快步迎了上来,搂住了李世英的胳膊,将头靠在了李世英的肩膀,李世英提起了铁锹,轻声说:“回家?”
“回家!”
回到一大队的家里后,两个人又开始了乡村忙碌而平淡的生活。家里的墙上,多了一张玻璃框的照片,那是李世英特意去了六大队买回来的相框,里面夹着的正是叶娟父亲的照片。
孙祥会和章进兴俩人赶着一辆满是货物的马车回来了,仍旧是先放在李世英家里。等到李世英从砖厂回来时,就看见五个人正在忙碌着。
孙祥会的妻子王小霞、章进兴的妻子杨玉琼还有叶娟帮着将货物分类,孙祥会和章进兴俩人一脸疲惫,看上去很是潦草。
“人是真的多啊,很多东西都限购,我跟进兴俩人分批进货,杂七杂八买了一大堆。”孙祥会指着西屋的几个大包裹,摇着头说。
“等有钱了,咱们雇一辆车,去迪化,那里市场的商品种类更多。”
“哈哈,这个想法不赖,政策是越来越放开了,还是做生意能赚钱啊!”
李世英便笑呵呵地说:“你们俩累不?要不先去睡一觉?晚上在家里吃饭。”孙祥会和章进兴都摇摇头,毕竟不比去年,孙祥会和李世英第一次往市里进货,难免有些提心吊胆。
但是第二次就不一样了,老百姓的胆子越来越大,发现国家政策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严苛,于是有心思的人也多了起来。
孙祥会这一次从市里进了不少塑料凉鞋,这种塑料凉鞋的质量吧一言难尽,不过家长们都愿意给自家小孩子买上一双,穿得断了,就用烧红的火钳、铁棍烫了粘一下,还可以继续穿。
李世英看了一圈,发现除了凉鞋外,孙祥会还买了一批薄纱围巾、枕巾、枕套、草帽、胶鞋等,几乎都是穿戴用品。
最后一个包裹被章进兴提进了屋,孙祥会便拉着俩人出门,李世英疑惑地说:“收拾完再说嘛。”
“那是我买的月经带!”孙祥会出了屋,小声说。屋内便传来了三个女人低低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