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运会前夕,校园里弥漫着一种与平日严谨学风迥异的活泼气息。横幅招展,彩旗飘飘,各个学院都在紧锣密鼓地做着最后准备。林夕心里揣着一个小小的、柔软的期待,因为那个总是游离于集体活动之外的陆辰希,为了她,站上了3000米长跑的起跑线。
比赛安排在第二天下午。当天早上,林夕特意去了趟超市,仔细挑选了运动饮料和柔软的毛巾,甚至鬼使神差地买了一个小小的、印着加油图案的创可贴,塞进口袋。
“至于这么紧张吗?”苏晚晴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陆大神跑个步而已,又不是上战场。”
林夕笑了笑,没有解释。她知道,对于习惯用大脑和代码征服世界的陆辰希而言,踏上这条需要纯粹体力与意志力的跑道,本身就是一场特别的“战役”,而她,是他唯一的观众和理由。
下午,阳光正好,塑胶跑道被晒得有些发烫。男子3000米比赛即将开始,跑道旁围满了加油的学生。林夕和苏晚晴、周屿一起,站在靠近终点线的位置。她手里紧紧握着水和毛巾,目光在起跑线那群热身选手中急切地搜寻着。
终于,她看到了他。
陆辰希穿着简单的深蓝色运动背心和短裤,裸露的手臂和小腿线条流畅而结实,并非瘦弱书生,反而透着一种内敛的力量感。他正在原地慢跑热身,表情是一贯的淡漠,似乎周遭的喧嚣与他无关。但林夕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目光偶尔会扫向观众区,像是在寻找什么。
当他的视线与她交汇时,那冰封般的表情似乎有瞬间的松动,极快地对她点了点头,随即又恢复了比赛前的专注。
“各就各位——预备——”发令枪响!
十几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陆辰希的起跑并不算最快,他稳定地保持在第一梯队的中后位置,步伐沉稳,呼吸匀称,仿佛在精确执行一套预设的程序。
“辰希这家伙,跑步都带着算法。”周屿在一旁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分析,“他在计算最佳体能分配。”
林夕没说话,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跑道上那个深蓝色的身影。阳光落在他汗湿的皮肤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他奔跑的姿态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不像其他选手那样拼尽全力般的狰狞,更像是一种冷静的、持久的释放。
一圈,两圈……赛程过半,队伍开始分化。有人因为前期冲刺过猛而速度骤减,有人依旧苦苦支撑。陆辰希却依旧保持着稳定的节奏,甚至悄然超越了两个对手,名次提升到了第五。
观众的呐喊声、加油声震耳欲聋。林夕听到旁边有女生在小声议论:
“那是金融系的陆辰希?他居然会参加长跑?”
“而且跑得还不错啊!你看他那节奏,好稳!”
“是为了那个新闻系的林夕吧?听说他特意报名的……”
议论声传入耳中,林夕的心跳与场上他的步伐同频加速。她看到他额角的汗水不断滑落,看到他胸口的起伏比之前明显,但他眼神里的坚定却没有丝毫动摇。
最后两圈,是意志力的终极考验。领先的选手开始加速,整个队伍的速度被带了起来。陆辰希的呼吸明显粗重了许多,眉心微微蹙起,但他依旧咬着牙,紧紧跟住前面的队伍,甚至在一个弯道处,凭借出色的核心力量,又超越了一人,来到了第四位!
林夕感觉自己的手心因为紧张而沁出了汗。她不再只是安静地看着,忍不住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喊了出来:“陆辰希!加油!”
她的声音混在巨大的声浪里,微不足道。但就在她喊出声音的下一秒,跑道上的陆辰希仿佛心有所感,在保持奔跑姿态的同时,竟极快地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一眼,短暂得如同错觉,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林夕。他听到了?还是仅仅是巧合?
最后四百米,冲刺阶段!场上的气氛白热化。前三名几乎并驾齐驱,陆辰希紧随其后,与第三名只有半步之遥!他的表情不再是平静,而是带上了一种近乎执拗的坚毅,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原本稳定的步伐也出现了些许凌乱,但他速度未减,反而在最后直道开始了全力冲刺!
“加油!陆辰希!冲啊!”周屿也忍不住吼了起来。
苏晚晴激动地抓着林夕的胳膊。
林夕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为了她而在赛道上奋力拼搏的身影。阳光,汗水,粗重的喘息,紧绷的肌肉,还有那双从未如此刻般充满了原始力量和不服输光芒的眼睛……这一切,共同构成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鲜活而炽热的陆辰希。
终点线就在眼前!
第三名和陆辰希几乎同时撞线!
巨大的欢呼声和掌声响起,淹没了所有。林夕踮起脚尖,急切地想看清结果。很快,广播里传来了最终成绩:“男子3000米第三名,金融系,陆辰希!”
“耶!第三!”苏晚晴欢呼雀跃。
林夕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随之涌上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自豪。她看着那个冲过终点后,双手撑着膝盖,剧烈喘息的身影,顾不上周围的目光,拿着水和毛巾就冲了过去。
陆辰希感觉到有人靠近,抬起头。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不断滴落,浸湿了背心,脸颊因为剧烈运动而泛着潮红,平日里清冷的眼眸此刻湿漉漉的,带着运动后的疲惫和一丝尚未平息的锐气。
他看到林夕,撑着膝盖的手缓缓松开,站直了身体。他喘着气,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复杂,有疲惫,有放松,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想要被肯定的期待。
林夕将拧开的运动饮料递到他嘴边,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心疼:“快喝点水。”
陆辰希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大口。水流过他干渴的喉咙,缓解了极度的疲惫。
林夕又拿起毛巾,踮起脚,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脸上和颈间的汗水。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易碎品。
周围是喧闹的人群,恭喜声、议论声不绝于耳。但在林夕和陆辰希之间,却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结界。他微微低头,配合着她的身高,任由她擦拭,目光始终落在她因为担忧和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上。
“看到了吗?”他忽然开口,声音因为喘息而低哑,“不一样的我。”
林夕擦拭的动作顿住了。她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以及一种卸下所有伪装后的、纯粹的坦诚。
看到了。她看到了一个不仅仅会冷静编码、运筹帷幄的陆辰希,更看到了一个会在赛道上为她拼尽全力、流汗喘息、有着鲜活血肉和顽强意志的陆辰希。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充满了,酸涩而柔软。她用力点头,眼眶有些发热:“看到了。很帅,非常帅。”
陆辰希的唇角,在她毫不吝啬的夸赞下,缓缓勾起了一个清晰的、带着疲惫却无比真实的弧度。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阳光乍泄,瞬间点亮了他因为运动而格外生动的面孔。
周围的一切喧嚣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林夕看着他这个难得的、带着少年气的灿烂笑容,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被照亮了。
她想起他送她的耳机,他打造的秘园,他笨拙的关怀,以及此刻,他为她奔跑的整个赛道。原来,他的“独家密语”,早已渗透在每一个为她打破常规、展现真实的瞬间里。
她忍不住也笑了,眼泪却猝不及防地滑落一滴。
陆辰希看到她眼角的泪光,微微一怔,随即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替她揩去。
“哭什么?”他低声问,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高兴的。”林夕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将手里那个小小的加油创可贴,撕开,笨拙地贴在了他因为汗水而微湿的手臂上。
陆辰希低头看着手臂上那个略显幼稚的图案,没有嫌弃,反而用另一只手轻轻覆盖在上面,仿佛那是什么了不起的勋章。
“走吧,”他重新拿起她带来的毛巾搭在肩上,然后,极其自然地,再次牵起了她的手,“有点累,陪我回去。”
“好。”林夕握紧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因为运动而异常灼热的温度,心里被一种巨大的、名为幸福的情绪填满。
他们牵着手,穿过喧闹的操场,穿过无数或惊讶或羡慕的目光。阳光将他们依偎的身影拉得很长。
这一刻,林夕无比确信,这个愿意为她奔跑整个世界的男孩,值得她付出所有的温柔与勇敢。而他们的故事,也必将如同这跑道一般,延伸向充满光亮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