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名哨骑跌跌撞撞跑上城头,带来了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军门!
山……山里孙应元将军所部,今夜突然出击,拔掉了清军在西南方向的两个前哨营地,缴获了一些粮草!”
马科猛地转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孙应元还在打!陆铮的兵也动了!
尽管遥远,但这微弱的动静,像一根细小的稻草,出现在了即将溺毙的他面前。
“告诉弟兄们……” 马科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决绝,“再守三天!就三天!
把城里所有能吃的都集中起来,分下去!谁敢再言降者,立斩!”
他做出了选择,至少是暂时的选择。那根名为“希望”的稻草,虽然纤细,却暂时压倒了投降的诱惑。
……
清军西路军大营
阿济格正为孙应元的反击和明军出现在河南的消息而暴怒。
探马来报, “王爷!确认是陆铮麾下旗号,兵力约两万,已出潼关,前锋疑似指向洛阳!”
阿济格一把掀翻桌子: “陆铮这狗贼!终于忍不住了吗?!他想抄老子后路?!”
多铎相对冷静,沉稳说道: “哥,稍安勿躁。陆铮用兵狡诈,此举虚实难辨。可能是疑兵,也可能是真的想牵制我们。
但无论如何,河南不容有失,那里是我们联系中路和收取粮赋的重要通道。”
阿济格焦躁不安, “那怎么办?难道要分兵回防河南?那宣府这煮熟的鸭子岂不是飞了?!”
“宣府已成孤城,马科撑不了多久。但陆铮的威胁更大。不如这样,我们加大对孙应元的压力,让他无法分身。
同时,派人急报皇兄,请中路派兵或令山东方向的兵马协防河南。
我们这边,暂缓对宣府的强攻,加强围困,看住孙应元。
只要陆铮那支偏师不敢真的北上,等我们解决了孙应元,或者皇兄在中路取得突破,局势依然在我们掌控之中!”
阿济格虽然不甘,但也知道多铎的分析在理。
陆铮的动向,确实打乱了他们迅速拿下宣大、进而席卷山西的计划。
“就按你说的办!” 阿济格恶狠狠地道,“告诉儿郎们,先把山里那只老鼠给老子摁死!
还有,给宣府城里的马科再加把火,老子倒要看看,他能硬到几时!”
清军的攻势重点,因陆铮的“虚张声势”而发生了微妙的转移,西线的压力,暂时更多地集中到了太行山中的孙应元身上。
……
通州,督师行辕
杨岳收到了陆铮的回文和贺人龙部东出的消息,同时也接到了孙应元压力骤增和马科暂时稳住阵脚的报告。
幕僚: “督师,陆铮此举,看似响应,实则保存实力,未免太过滑头!”
杨岳却微微松了口气: “不,他做到这一步,已经够了。至少,他让阿济格和皇太极不能毫无顾忌。
孙应元压力大,说明阿济格怕了,怕被前后夹击。马科能暂时稳住,说明这‘希望’虽微,却有效。”
杨岳走到地图前,目光锐利:“传令孙应元,告诉他,再坚持十天!十天之内,本督必让他压力减轻!
传令蓟镇谢尚政,组织一次有限的反击,哪怕夺回一个外围烽燧台也好,一定要做出我军士气未堕,仍有反击之力的姿态!给皇太极看看!”
“另外,”杨岳沉吟道,“以本督名义,上奏朝廷,为孙应元、马科及北疆苦战之将士请功请饷!
尤其是……要为马科请功,言辞要恳切,功劳要夸大!把他塑造成力挽狂澜的忠勇之将!”
幕僚不解:“督师,这是为何?”
杨岳眼中闪过一丝老谋深算:“把他架起来!用忠义之名把他架在火上!
让他想下来,都没那么容易!现在,我们需要每一个还能站在城墙上的将军!”
杨岳稳坐通州,利用手中有限的资源和各方微妙的互动,艰难地维系着北疆摇摇欲坠的防线。
一场由陆铮虚张声势引发的连锁反应,正在北疆战场上悄然扩散,暂时延缓了崩溃的来临,但也将更大的危机,推向了未来。
……
太行山,灵丘隘口,安北军中军帐
孙应元看着桌上粗糙的干粮和日渐减少的药材清单,眉头紧锁。
帐外,士兵们疲惫地靠着工事休息,连日的激战和清军无休止的骚扰让每个人都到了极限。
参将声音有些沙哑, “将军,清军攻势越来越猛,尤其是那些蒙古轻骑,仗着马快,专挑我们换防和用饭的时候偷袭。
弟兄们伤亡不小,箭矢也快跟不上了。杨督师说的十天……怕是难熬。”
孙应元走到帐外,望着远处山脊上清军游骑扬起的尘土,眼神冰冷。
“阿济格这是被陆督师的疑兵之计逼急了,想先摁死我们。”他沉吟片刻,下令道:“传令,放弃最外围的三个小隘口,集中兵力守备灵丘和飞狐陉主道。把省下来的兵力,全部编入‘夜不收’。”
参将一惊:“将军,放弃隘口,岂不是让鞑子更轻易渗透?”
孙应元冷笑道: “让他进来!传令‘夜不收’,改变策略。
不再以猎杀小队为主,全部携带火油、火药,目标——清军设在隘口外的临时草料场、小型军械堆放点!
给我烧!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我要让阿济格后院起火,看他还敢不敢把所有压力都堆到我们正面!”
孙元应目光锐利地扫过众将:“告诉弟兄们,最难的时候到了!
但只要我们撑住,把阿济格的主力牢牢吸在这里,陆督师和杨督师就一定会在别的地方打开局面!我安北军,没有孬种!”
命令下达,安北军的精锐“夜不收”如同幽灵般消失在群山之中,一场针对清军后勤的破袭战悄然展开。
……
宣府城内,临时帅府
马科看着朝廷发来的嘉奖令和杨岳为他请功的奏疏抄件,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
嘉奖令言辞恳切,将他誉为“北疆柱石”,但随嘉奖令而来的,只有寥寥数车粮食和一批劣质箭簇。
亲兵队长低声说道: “军门,朝廷……这是在给我们画饼充饥啊。”
马科将嘉奖令揉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柱石?他杨岳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他喘着粗气,眼中血丝密布。
“城里已经开始易子而食了!他给我这些虚名有什么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