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暮色初临华灯初上之时,我回到了公主府内,正值用膳之时。
却未曾料到,一位不速之客悄然降临,蓝相夷刚从朝堂归来,听闻我已回府,便兴致勃勃地赶来蹭饭。
用完膳后,我们稍作休憩,便一同前往稷下学宫。
踏入稷下学宫的那一刻,本应是清风拂面雅静宜人,或是回荡着朗朗读书声的广场,此刻却嘈杂喧闹得如同市井集市。
众人皆被吵闹之声吸引,这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中央两位娘子,她们俩正吵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蓝相夷见状,剑眉一皱,正欲上前制止这场闹剧。
我眼疾手快,连忙拉住他的衣袖,轻声说道:“你且先去课堂准备,这里我来处理。”
他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之色,随后转身离去。
我轻提裙摆,悄然挤入人群之中。
我轻轻扯了扯身旁一位娘子的衣角,柔声问道:“这位娘子,不知她们这是所为何事,吵得如此激烈?”
那娘子回头,见我面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笑着解释道:“娘子定是新来的吧,不知此事也属正常。
左边那位,是户部郎中家的嫡小姐黄梅梅。
右边那位,则是吏部侍郎家的庶小姐崔盈盈。
这吵架的缘由,还能是什么?呵,自然是为了男人!”
听闻此言,我不禁微微皱眉,心中涌起一丝厌烦。
在我这充满书香的稷下学宫,竟为了一个男人吵得这般不可开交。
也罢,先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做定夺吧。
只见黄梅梅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声说道:“我从未嫌弃你庶女的身份,将你视为至交好友,可你却做出这等勾当!
竟与和我谈婚论嫁的傅公子眉来眼去,你可对得起我?”
崔盈盈也不甘示弱,反驳道:“他只对我说,他与你不过是从小一起长大,从未提及你们已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他说,游湖那日,他便对我一见钟情。”
黄梅梅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崔盈盈,大声道:“我好心组织大家一同游湖,众人皆可作证,分明是你故意勾引他!那日多少人瞧见你在他怀中!”
崔盈盈眼眶泛红,委屈地说道:“我怎会主动投怀送抱?不过是我不小心崴了脚,他恰好路过,便扶了我一把。我也不知为何,他竟将我抱入怀中。”
黄梅梅冷笑一声,嘲讽道:“你分明就是在狡辩!傅桓乃是中书侍郎家的嫡长子,你就是看上了他的身份!”
崔盈盈眼中含泪喊道:“我说了不是我勾引他!是他自己来找我的!若不是你找上门来,我都不知自己被他骗了!”
我心中暗自思忖,这崔盈盈虽是庶女,倒也醒悟得快。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用力推开前面的人,清了清嗓子,对着她二人说道:“咳咳,二位,不如你们将事情的始末,细细道来如何?”
有人认出我的身份,先是一愣,随后连忙行礼。
我神色温和,缓缓说道:“按道理,此乃你们二人的私事,本不该在学宫之中吵闹议论。但今日既然被我听到,那便让我帮你们一同分析分析吧。”
黄梅梅先是狠狠地瞪了崔盈盈一眼,随后说道:“殿下,臣女与傅大公子自幼便有婚约,我们二人感情一直甚笃。
他的为人,臣女再清楚不过,因此,臣女实在难以相信崔盈盈所言。”
我看向崔盈盈,轻声说道:“崔盈盈,你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说来。”
“诺,殿下。”
崔盈盈微微欠身,娓娓道来:“我与傅公子初次见面,是他与同窗来接黄梅梅放学。
因我与黄梅梅同窗且关系较好,便一同去了外面的茶点铺子饮茶吃点心。
那次见面,不止傅公子一人,还有他书院的三位同窗。
当时黄梅梅并未介绍他是自己的未婚夫,我以为他们都是好友。
第二次,是我去雅舍购买书籍时偶遇傅公子。
我选的书籍与他要买的一样,于是我们便多聊了几句。
第三次,是我给主母买甜点时,恰巧遇见他给他母亲买。
因我排在后面,他排在前面,他便多买了一份赠与我。”
这第四次见面,便是前些日子休沐,黄梅梅组织学堂的同窗与书院的男子们一起游湖。
那日我先到,傅公子便带我在梅林中赏梅,他对我说对我一见倾心。
我见他一表人才,谈吐不凡,颇有谦谦君子之风,心中自然也有些动心,可当时并未承诺他什么。
上船之后,大家一同饮茶对诗,并无逾矩行为。
后来,我去甲板透透气,路过傅公子身侧时,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脚崴的瞬间,傅公子刚好扶住了我。
从背后看去,就像是我被他揽入了怀中。
而黄梅梅当时不在甲板,我想她应是听别人说的。”
我看向黄梅梅问道:“黄梅梅,我且问你,为何第一次傅公子与崔盈盈见面时,你未曾介绍他是你的未婚夫呢?”
黄梅梅微微低头:“回殿下,并未。傅桓说,我与他的婚约自幼便定下,他不想因这事被同窗嘲笑,让我在人多的地方莫要提起此事。”
通过黄梅梅与崔盈盈的描述,我大致能猜出,这傅公子想必长相俊美,且有一定学识,不然也不会让这两位娘子为他倾心。
只是这品性,却实在不怎么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我又看向崔盈盈问道:“崔盈盈,当黄梅梅找到你,告知你傅桓的品性,你作何感想?”
崔盈盈行礼之后答道:“回殿下,其实我心中感激黄梅梅告知。
若不是她,我还被蒙在鼓里。
既然他已与黄梅梅定亲,就该好好与黄梅梅在一起,不该如此轻浮地来招惹我。
我如今只觉得此人恶心至极,我虽只是个庶女,宁可成为贫人妻,也不愿成贵人妾!”
我微笑着对崔盈盈点了点头,此女心性不错,留在稷下学宫好好学习,将来定能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
接着,我转头问向黄梅梅:“黄梅梅,你可想明白了?”
黄梅梅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沉思着。
她难以相信,与自己一同长大且已然定亲之人,会是这样的品性。
可是,她又觉得崔盈盈所言并非虚假。
毕竟,崔盈盈虽为庶女,却自幼由吏部崔侍郎家的主母带大,心性修养与嫡小姐无异。
黄梅梅迷茫的抬起头:“殿下,我…… 我不知道。我不信他是那种人,可崔盈盈的话,我又觉得不假。”
我轻声叹息,语重心长地说道:“黄梅梅,这本是你的私事,我只想告诉你,娘子在这世道中生存本就艰难,若是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子作贱自己,实在没有必要。”
听罢,她立即说道:“殿下,臣女明白您的意思了。待臣女查明真相,若是误会了崔盈盈,臣女必定向她道歉。”
其实,此时的黄梅梅,心中想必已经对傅桓产生了怀疑。而这真相,也只能由她自己去探寻了。
“都散了吧,快回教室上课了。”
我驱散了围观的娘子们,便前去寻找钱沫沫。
钱沫沫睁着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我问道:“殿下,您不会怪我没有插手她们的闹剧吧?”
“哎,下次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就让当事人去无人的地方,让她们自己慢慢争辩。”
钱沫沫抿了抿嘴:“殿下说的是,这事我办得欠妥了。”
我轻轻一笑道:“你最近忙着温习,准备参加省试,学堂这边还得你看着,真是辛苦你了。对了,你觉得这个崔盈盈如何?”
钱沫沫看着前方的崔盈盈,然后说道:“很不错的苗子,性子冷静,成绩一直都在前三,就是岁数还小了些。
再过些年,成长一些,定是非常出色的。这次省试,她也准备参加试试。”
我点了点头:“你将名单整理出来,届时我报到礼部去。”
“遵旨,明日我便将名单呈上。”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嗯,你且先忙吧,我先走了。”
我先回到府中,只见准备运往京畿营的美酒都已装好。
随后,我便出发前往京畿营,去兑现我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