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探子小哥满脸喜色,脚步轻快地跑来向钱沫沫复命,告知她所交待的事情已妥善办妥时,钱沫沫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她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因为她知道,是时候提审那贺天奇了。
待贺天奇被衙役们押解至堂内之后,他与昨晚刚被抓时的那副不可一世傲气凌人的模样截然不同。
知州大人端坐在高堂之上面色威严,猛地一拍惊堂木,那声响在堂内回荡,震得人心头一颤。
接着便高声喝道:“堂下何人,速速报上姓名!”
贺天奇“扑通”一声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地答道:“草民乃是东城府街贺家二子,贺天奇。”
知州大人紧紧盯着贺天奇,接着问道:“你可知为何将你抓捕至此?”
贺天奇缓缓抬起头,脸上先是露出一丝疑惑之色,眼神中稍纵即逝的闪过一丝慌乱,但他立即回神后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草民实在不知,还望大人明示。”
知州大人冷哼一声温怒道:“你与那穆元、万柒柒狼狈为奸,一同偷盗国库的粮食,这般罪行,你还敢抵赖?认不认罪!”
贺天奇心中其实早有预感,被抓的当晚,他就隐隐猜到可能是盗粮之事败露。
不过,他与万柒柒曾有过约定,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咬死不认,毕竟他们自以为行事隐秘,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于是,贺天奇强装镇定,挺直了腰杆说道:“回大人,草民实在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知州大人怒呵一声,猛地一拍桌子:“不知?你怎会不知!
这偷粮之事,不就是你暗中指使那穆元去做的吗?
如今穆元与万柒柒都已被本官审讯过,他们二人皆已招认,就是你在背后指使!”
贺天奇听罢,心中一惊,但面上却依旧表现出委屈的样子,大喊道:“大人冤枉呀!
草民确实认识那穆元,但也只是泛泛之交,远远没到称兄道弟的地步,更别提什么合谋盗粮了。
至于那万娘子,草民也只是偶尔见过一两次面,实在不可能与她合谋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啊!”
这贺天奇的心中十分清楚,穆元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将他供出来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他怎么也不相信万柒柒会背叛他。
在他看来,万柒柒为了保住自己的身份和地位,那些秘密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钱沫沫冷眼瞧着贺天奇那副“一脸正气”仿佛无辜至极的模样,心中冷笑一声,缓步走上前,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说道:“贺天奇,你可识得罗阿牛?”
听到“罗阿牛”三个字,贺天奇的眼神瞬间闪烁了一下,虽然短暂,却没有逃过钱沫沫那敏锐的目光。
贺天奇藏在袖中的拳头不自觉地紧了紧,指甲几乎嵌入了手掌之中。
但他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抬起头,眼神故作镇定地看着钱沫沫说道:“草民不认识什么罗阿牛!”
钱沫沫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而后在他面前缓缓地走了一段四方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贺天奇的心上,让他的心跟着一颤。
而后她便缓缓开口说道:“这可就奇怪了,那罗阿牛,或许该叫他罗麻子,他可是什么都招了。
比如,你出钱帮万娘子杀了周家家主以及周大郎。
还有,帮穆元杀了他的庶弟穆角。
你怎会不认识他呢?
这罗麻子还是穆元认出来的呢!
况且,那万娘子见到罗麻子之后,可是什么都说了,包括,你们二人的苟且之事!”
听到这些话,贺天奇明显慌了神,原本还算镇定的脸上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原以为被抓只是因为盗粮之事,却万万没想到,官府居然在查过去的旧案,而且似乎还掌握了不少的线索。
不过,很快他又强自镇定下来,心中暗自安慰自己,这一切也许只是面前这个女官的虚张声势。
他们是不可能有确凿的证据的,当初他们做的那些事可是万般的小心谨慎,绝不会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钱沫沫瞧着他的神色逐渐恢复正常,浅浅一笑道:“贺天奇,你说,你为何要帮那万柒柒坐上周家家主之位呢?
若说你们二人只是苟且偷欢,你也不必如此费尽心思地做下这些事,只要偷偷摸摸地保持关系便是了。
可你为了让那万柒柒能坐上家主之位,居然谋害了周家之人,这只能说明一点,你是在利用万柒柒,妄图夺得那周家的财产。
可你为何要谋那周家之财呢?
想来必是因为子嗣之事了!”
当钱沫沫提到“子嗣”二字时,贺天奇的瞳孔瞬间猛地一缩。
他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疑惑,他怎么也想不到,面前的这位女官居然能知道这么多只属于他与万柒柒之间的内幕之事。
此刻,贺天奇死死地盯着钱沫沫的眼睛,试图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一丝破绽,想知道她到底是在诈他,还是那万柒柒真的将一切都和盘托出了。
瞧着他这般模样,钱沫沫淡淡一笑,嘲讽的说道:“你是不是现在非常好奇,本官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贺天奇依旧还是死死地盯着钱沫沫,双唇紧闭没有作答,眼神之中却充满了警惕与不安。
钱沫沫挑起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说道:“这一切都是万娘子说的。
也不怕告诉你,这万娘子为了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于是将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情全都招了出来。
如今她都快恨死你了,你们二人的事情,如今那周府已然知晓,一个时辰前,那周家才遣人送来了休妻的帖子。
当那万娘子得知自己已然被周家休弃了,也就将你对贺天松下毒之事全然招了出来。
毕竟,你家中还有妻子,你一直未曾休妻,她便一日无法与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想必要不了多久,你被逐出贺家的消息也要传来了。”
言罢,钱沫沫迈着优雅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座椅上,缓缓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那神态悠然自得。
而那贺天奇显然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无法回过神来。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仿佛不敢相信钱沫沫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万柒柒真的会出卖他?
此时,贺天奇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般笃定强硬,而是带着一丝颤抖的答道:“草民,草民不知这些事情。”
钱沫沫听罢,忍不住“噗呲”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盏,又缓缓走回到贺天奇的面前。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怜悯之色,柔声的说道:“唉,你还在这般抵死不认。
你想想,这孩子,她都为你生了,可依旧无名无分地偷偷与你在一起,凭什么呀!
你贺家的门她是进不去的,那周家也已然将她休弃。
而今她也算破罐子破摔了,故此告诉了本官,这偷粮的主意便是你出的。
当初便是因着她跟你讲的故事,你才萌动了那偷粮之心。
于是你便逼着她将如何偷粮之法一五一十地告知于你。
贺天奇,你可知道这主犯与从犯之罪可是完全不同的!
况且,你身上可是还背着周氏父子的命案呢!
那周氏父子也是因你想要通过她夺取周家财产而惨遭杀害的。
同时,也是她告知本官的,她只是一妇人,因被你蛊惑,才犯下了这通奸之罪。
贺天奇,难不成你真的什么都不说吗?
你真的要将所有的罪都扛在自己的身上?”
此刻的贺天奇已然双眼通红,眼眶中闪烁着愤怒与绝望的光芒。
他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压抑不住的愤怒,最后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颓废绝望的神色。
钱沫沫瞧着他的这般反应,心中已然断定他已然相信了自己刚才所说的话。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看着贺天奇,在等,等贺天奇自己开口询问。
约莫一炷香过后,贺天奇缓缓地抬起头来,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与绝望,声音变得无比沙哑气馁,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问道:“她,真这般说的?”
钱沫沫瘪了瘪嘴,轻轻点了点头答道:“本官何必骗你。
若不是万娘子招供,本官为何能得知得这般清楚。”
贺天奇听罢,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又缓缓垂下了头,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蔫了下去。
这时,一名衙役脚步匆匆地捧着文书走了进来。
知州大人微微挑眉,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衙役将文书转交给笔记官之后,恭敬地答道:“此乃贺家修改族谱的册子。
贺家将贺天奇逐出家门,并且贺家家主还说,待偷粮案结束之后,他要状告贺天奇下毒一事。”
当衙役的话说完,贺天奇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被重锤狠狠地击中了胸口,整个人瞬间瘫坐在了地上。
他曾还抱有一丝幻想,幻想这一切都是这女官在骗他,希望事情还有转机。
可当他瞧着那册子以及听到衙役之言后,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他被贺家抛弃了,那个曾经让他以为可以依靠的家族,如今已将他扫地出门。
他被万柒柒出卖了,那个曾经与他山盟海誓的女人,如今为了自保,将他推向了深渊。
这时,贺天奇缓缓开口,那声音中充满了无比的绝望与无奈:“我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