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毁贵妃邪棺后,系统血字警告:熵增污染转移至张野狐。
冲进西市琵琶坊时,那仗义乐工十指已被铁钉贯穿案台。
墙上“隐龙霓裳曲,谱此断魂音”的血字未干。
他怀中滚出烧焦的玉板——正是棺中《霓裳羽衣曲》残谱。
琵琶暗格淬毒蒺藜暴露刺杀李辅国计划。
我扯下染血玉板时,杜甫毒纹烙进肩胛骨,千万冤魂在嗤笑。
“我烧了邪棺,却害了仗义人...系统,你早算到了对不对?”
甜腻的尸臭混着龙脑香钻进鼻腔,像腐烂的蜜糖糊住气管。贵妃棺椁的焦骸还在脚边冒着青烟,金丝楠木炭化的纹路裂开一道口子,露出半截玉板。我弯腰去抠,指尖触到冰凉硬物瞬间,视网膜炸开一片血红——
【熵增污染转移完成 | 载体:张野狐 | 坐标:西市琵琶坊】
血字泼洒在视野里,黏稠得能滴下来。右肩三星堆纹路突突跳动,像有青铜根须往骨头缝里扎。杜甫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带着肺叶撕裂的哨音,脖颈毒纹烫得我后背发麻。
“邪棺...烧了?”老杜声音抖得不成调,手指死死抠住我肘部未散的琉璃裂痕。
我没回答,链刃甩出卷住玉板猛扯。“咔嚓”一声脆响,玉板离棺瞬间,焦骸深处腾起紫黑浓雾,凝成半张杨玉环的脸,嘴角咧到耳根。
“景郎...负我...” 雾气裹着腥风扑来。
链刃回旋劈散鬼脸,碎雾凝成冰渣簌簌落地。“走!”我拽起杜甫撞开陵寝残门。晨光刺眼,远处西市轮廓在热气里扭曲变形,琵琶坊的飞檐翘角如淬毒钩镰悬在天际。
长安西市浸在未时燥热里。胡商皮货的膻臭、酒肆泼出的馊酸、女人廉价胭脂的甜腻,全被烈日熬成一锅泔水。我拖着杜甫挤过人群,三星堆纹路在皮下灼烧,每靠近琵琶坊一步,肩胛骨便多裂开一道缝隙。
坊门虚掩。推门刹那,浓郁血腥混着琵琶弦特有的松香劈面砸来。
张野狐仰面钉在梨花木案台上。
十根铁钉贯穿指骨,将他手掌死死咬在木纹里。血顺着案台凹槽流淌,在青砖地面积成粘稠的潭。他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散成两汪墨池,倒映着房梁垂落的半截麻绳。琵琶砸碎在脚边,羊肠弦崩断如垂死者的筋络。
“嗬...嗬...” 喉管破裂的抽气声从他嘴里挤出,血沫顺着嘴角滑进衣领。
墙上有字。新鲜人血泼就的狂草,每一笔都在往下淌:
隐龙霓裳曲,谱此断魂音
血字未干,最后一捺的末端积了颗血珠,将坠未坠。我盯着那滴血,右臂三星堆纹路骤然暴凸,琉璃骨裂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张...张大家?”杜甫的惊呼带着哭腔。他想扑过去,被我铁钳般攥住胳膊。
张野狐涣散的瞳孔突然动了一下,钉死的手掌竟痉挛着蜷缩,带起皮肉撕裂的闷响。他喉咙里咯咯作响,拼尽最后力气侧过头,染血的衣襟滑落,一块焦黑玉板滚出来,“当啷”撞上案台腿。
正是贵妃棺中那块《霓裳羽衣曲》残谱!焦黑边缘残留着金丝镶嵌的痕迹,此刻却沾满张野狐温热的血。
【污染载体确认】系统提示冷冰冰划过视野。
“谁干的?!”我单膝砸地,链刃已抵住他喉间。三星堆纹路烧灼的剧痛直冲头顶,几乎要撑裂额角。
张野狐的嘴唇翕动,血沫涌出更多。他眼球艰难转向砸碎的琵琶,死死盯住琴颈与琴箱连接处的暗格。暗格裂开一道缝,几枚乌黑淬毒的蒺藜尖刺闪着阴冷的光。
“李...辅...” 气音混着血泡挤出两个字,他身体猛地上弓,被钉死的手掌扯得皮开肉绽,又重重砸回案台。最后一点光从他眼中熄灭。
死了。
“叮——” 那滴悬在血字末端的血珠终于落下,在青砖上溅开细小的红花。
***
链刃挑起琵琶残骸。暗格被暴力撬开,里面塞满淬毒蒺藜和一张薄如蝉翼的熟皮纸。纸上用细密墨线勾勒出兴庆宫偏殿的梁柱布局,朱砂标出七个点,连成一个狰狞的勺形——北斗噬魂阵。图下两行小字:
子时三刻,李贼于听雨轩焚香
蒺藜淬孔雀胆、鹤顶红、金蚕蛊,见血封喉
图纸背面,用张野狐特有的飞白笔法写满批注。字迹狂乱如鬼画符:
“霓裳羽衣曲谱暗藏安贼行军鼓点...得此谱者得破阵机枢...”
*“李辅国老狗以人魂养阵...邪棺为其一...”
*“隐龙现世...天赐良机...诛此獠祭奠梨园亡魂...”
墨迹在“隐龙”二字上反复洇染,力透纸背。我攥紧图纸,指节捏得发白。原来他刺杀李辅国,是冲着为梨园同僚复仇,冲着那口用人命滋养邪阵的棺椁!他拼死私藏霓裳曲谱,是想破阵,想借“隐龙”之名诛杀国贼!
“崴...”杜甫的声音抖得厉害。他蹲在案台边,颤抖的手想去合上张野狐怒睁的眼,却怎么也合不上。“他...他是想...”
“他想当英雄。”我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链刃卷住案台上那块染血的焦黑玉板,猛地一扯!
玉板离案的刹那,异变陡生。
张野狐钉在案上的十指突然爆开!血肉混着碎骨四溅。一股紫黑雾气从断指处喷涌而出,直扑我面门。视野瞬间被血红吞没,系统警报尖啸炸响:【污染反噬!熵增过载!】
右肩三星堆纹路如烙铁般烧透衣物,杜甫脖颈的毒纹应声暴涨,蛇一样缠上他半边脸,黑气直冲太阳穴!剧痛从肩胛骨炸开,仿佛千万根烧红的钢针顺着脊椎往里钉,又像是无数冤魂挤在骨髓里尖声嗤笑:
“伪君子!”
“害人精!”
“你也配称侠?!”
“呃啊——!”杜甫惨叫一声栽倒在地,身体蜷缩成虾米,毒纹在皮下疯狂窜动,黑气几乎要冲破皮肤。他手指死死抠住地面,指甲翻卷出血。
我单膝跪地,链刃深深插进青砖稳住身形。焦黑的玉板躺在掌心,冰凉刺骨。张野狐未干的血顺着玉板焦痕蜿蜒流淌,像一条条猩红的小蛇,钻进那些被火焰扭曲的音符刻痕里。
血浸的霓裳残谱在眼前旋转、放大。那些原本优美的音符线条,此刻在血光里扭曲成一张张狞笑的人脸——有被钉死在案台的张野狐,有在雷火中尖叫的杨玉环幻影,有兴庆宫地窖悬尸空洞的眼窝,甚至闪过洛阳道旁易子而食的妇人...
嗤笑声越来越响,几乎要撕裂耳膜。肩胛骨上的三星堆纹路滚烫如熔岩,纹路间隙渗出金色的光,像沸腾的铜汁,灼烧着皮肉,发出滋滋的声响。每一次心跳都带起一阵骨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吸进满口血腥与冤魂的恶意。
“我烧了邪棺...” 我盯着玉板上张野狐凝固的血,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磨出来,混着铁锈味,“却害了仗义人...”
杜甫的抽搐突然加剧,毒纹暴涨的黑气在他脖颈凝成一只鬼爪的形状,死死扼住咽喉。他眼球上翻,喉咙里发出窒息的嗬嗬声,脸色迅速灰败下去。
“系统!” 我猛地抬头,血红的视野里,视网膜角落系统冰冷的蓝色光标规律闪烁着,像在嘲讽。肩骨深处,三星堆纹路灼烧的金光与黑气缠绕的冤魂嗤笑在皮肉下激烈交锋,每一次碰撞都带起骨裂般的剧痛。
“——你早算到了对不对?!”
吼声撞在琵琶坊四壁,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无人回应。只有张野狐的血,一滴,一滴,砸在焦黑的玉板上,溅开细小的、绝望的花。
链刃在青砖缝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我死死攥着那块滚烫的玉板,张野狐的血像活物,顺着焦黑的音律刻痕往里钻。视网膜上的血红警报和那些冤魂的嗤笑拧成一股钢锥,反复凿击着太阳穴。
“呃...嗬...”杜甫的喉咙被黑气凝成的鬼爪扼得只剩气音,眼白翻涌,指尖抠进砖缝,带出几缕血丝和碎甲。
不能再耗下去了。
三星堆纹路在右肩胛骨深处爆出一团凶戾的金光,蛮横地撞开侵蚀的紫黑怨气。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却换来一瞬的清明。我猛地抽出插在地上的链刃,锯齿刃口刮过青砖,带出一溜火星,狠狠劈向扼在杜甫脖颈间的黑气鬼爪!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链刃锯齿上流转起一层极淡的金色光晕,那是三星堆纹路强行榨出的力量。黑气鬼爪被撕开一道裂口,发出无数怨毒尖啸的混合音。杜甫猛吸一口气,身体剧烈痉挛,脖颈上的毒纹疯狂蠕动,黑气剧烈翻涌,试图重新合拢。
“老杜!撑住!”我左手五指如钩,闪电般探出,不是抓向鬼爪,而是死死按在杜甫心口——那本贴身存放、沾染了无数血与火的金篆诗稿的位置!
入手滚烫!诗稿隔着衣物剧烈震颤,像是要挣脱束缚。我掌心发力,三星堆纹路的光芒顺着掌心疯狂涌入。诗稿上的星图猛地亮起红光,尤其那颗代表长安的血星,赤芒暴涨,瞬间穿透衣料,将杜甫的胸膛映得一片血红!
“啊——!”杜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星图红光与脖颈缠绕的毒纹黑气猛烈碰撞,在他皮肉下形成恐怖的拉锯。黑气鬼爪被红光灼烧得滋滋作响,发出焦臭,竟被逼得松开几分。但毒纹源头,那自肩颈蔓延的诅咒核心,却仿佛被激怒,黑气更盛,甚至隐隐透出一丝暗金的、属于李辅国精神烙印的色泽!
两股力量在杜甫体内疯狂角力,他的身体成了战场,皮肤下血管如蚯蚓般暴凸起伏,脸色在惨白与铁青间瞬息变幻,嘴角不断溢出带黑丝的血沫。
我右臂的链刃不敢松懈,锯齿刃口死死抵住那黑气鬼爪的裂口,三星堆的金光不断注入,阻止其愈合。左掌压住诗稿,持续引导星图之力对抗毒纹本源。冷汗浸透了我的后背,三星堆纹路每一次光芒爆发,都带来右肩胛骨撕裂般的剧痛,仿佛那青铜的根须正一点点将我肩骨碾碎。
视线扫过案台上张野狐怒睁的双眼,扫过地上那块浸满他热血的焦黑玉板。那些冤魂的嗤笑再次在脑海翻腾:
“看看他!为了救一个注定沉沦的腐儒,值得吗?”
“你的骨头在哀鸣!停下!否则你会先变成废人!”
“守护?你不过是在加速他的死亡!加速你自己的毁灭!”
“闭嘴!”我低吼出声,不知是呵斥脑海中的声音,还是对抗那无边的痛苦与重压。三星堆纹路再次强光爆闪,链刃上的金芒大盛,硬生生将黑气鬼爪又撕开一寸!杜甫的呼吸稍微顺畅了一丝,但代价是右肩胛骨传来“咔”的一声细微脆响,钻心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半边身体瞬间麻痹。
【警告:三星堆印记超载!右肩胛骨轻微骨裂!物理法则侵蚀风险上升至61%!】系统冰冷的提示在血红视野边缘闪烁,像一把悬顶的铡刀。
就在这岌岌可危的瞬间——
“嗡!”
被我左手死死压住的诗稿,其上的星图血星红光猛地一收,随即如同心脏搏动般,剧烈地膨胀、收缩了一次!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愤怒与不屈的意志,顺着我掌心三星堆的力量,狠狠反冲进我的脑海!那不是杜甫个人的情绪,更像是这片被蹂躏的河山、无数被践踏的生灵发出的、汇聚在诗稿星图中的、沉重如山的集体呐喊!
这沉重磅礴的意念洪流,带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控诉,带着“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悲怆,带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祈愿……瞬间冲垮了脑海中那些尖酸刻薄、充满绝望的冤魂嗤笑!
嗤笑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宏大、更为深沉的寂静。这寂静中蕴含着苦难的重量,也蕴含着挣扎的力量。它没有直接增强三星堆的力量,却像一块定海神针,稳住了我几乎被痛苦和怨毒冲垮的心神。
右肩胛骨的剧痛依旧,三星堆纹路的光芒因骨裂而黯淡了些许,但我的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明。我明白了,对抗这源自邪阵的污染反噬,对抗这李辅国的恶毒诅咒,三星堆的蛮力与诗稿的星图缺一不可,而维系它们的,正是这股源自杜甫、却又超越杜甫的、属于这片土地与时代的磅礴意志!
“老杜!”我低喝一声,左掌再次发力,不再仅仅引导星图红光对抗黑气,而是尝试将那股涌入我脑海的沉重意念,混合着三星堆的力量,小心翼翼地、以一种近乎共鸣的方式,反向引导回杜甫体内,去冲击、去安抚他脖颈间那暴戾的毒纹本源!
这过程凶险万分。我的力量如同探入暴风眼的细线,稍有不慎就会被彻底撕碎。杜甫的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砸回地面,口鼻喷出的不再是黑血,而是带着奇异金红光泽的雾气。他脖颈间蠕动的毒纹骤然一滞,那暗金的李辅国烙印色泽仿佛被金红雾气中和、侵蚀,开始变得模糊、黯淡!那黑气凝成的鬼爪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终于被诗稿星图的红光与三星堆的金芒合力,彻底撕碎、湮灭!
鬼爪消散的刹那,压在杜甫身上的恐怖压力骤然一松。他如同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虽然脖颈毒纹依旧狰狞盘踞,但那股暴戾狂乱的黑气已经消退大半,只剩下深沉的墨色,虽沉重,却不再致命地侵蚀。他疲惫到极点的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里面是劫后余生的茫然与痛楚。
“嗬...崴...崴...”他气若游丝,手指动了动,似乎想抓住什么。
我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缓,右肩胛骨碎裂般的剧痛和半边身体的麻痹感瞬间席卷全身,让我几乎站立不稳,单膝重重砸在地上,溅起尘土。左掌心依旧紧贴着他胸口的诗稿,传递着微弱的暖意和那沉重的共鸣。
【熵增污染反噬中断。锚点生命体征稳定。杜甫精神污染指数下降至橙色(中度风险)。警告:三星堆印记核心区(右肩胛骨)受损,能量输出效率下降40%。物理法则侵蚀风险:58%(维持)。】系统的提示依旧冰冷,但至少不再是催命符。
我喘息着,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琵琶坊。张野狐的尸体依旧钉在案台上,怒目圆睁,无声地诉说着他的冤屈与未竟的复仇。那块沾满他鲜血的焦黑玉板,静静躺在血泊中,流转着不祥的微光。
我撑着链刃,艰难地站起身,一步一步挪到案台边。每走一步,右肩都传来骨头摩擦的剧痛。我伸出手,不是去拿玉板,而是覆在张野狐怒睁的双眼上。
“闭眼吧,张大家。”声音嘶哑得厉害,“你的曲谱,我收了。你的仇…”我顿了顿,感受着右肩的裂痛和诗稿传递的沉重,“…算在我头上。”
掌心微微用力,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终于合拢。指尖传来他眼皮下尚未散尽的余温,混着凝固血液的冰冷,刺得人心头发涩。
弯腰,用还能活动的左手捡起那块染血的玉板。入手依旧冰凉刺骨,仿佛握着一块寒冰。玉板上那些被血浸透的音符刻痕,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透出一种诡异的暗红光泽,像凝固的血管。三星堆纹路在接触到玉板的瞬间,传来一阵微弱但清晰的排斥性悸动,仿佛遇到了某种同源却相斥的存在。
【检测到高浓度时空熵增残留物(霓裳羽衣曲·残谱)。该物品携带强烈因果律污染及李辅国精神烙印,三星堆印记排斥反应强烈。建议:立即销毁或封印。】系统提示适时出现。
销毁?这或许是张野狐拼死保护的东西,是唯一可能指向李辅国邪阵核心弱点的线索!封印?拿什么封?三星堆印记已损,诗稿星图的力量似乎也消耗不小。
我将玉板紧紧攥在左手,冰冷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试图压制右肩的灼痛。转身看向挣扎着想要爬起的杜甫。
“还能走吗?”
杜甫脸色灰败,靠着墙壁,艰难地点点头,手捂着胸口诗稿的位置,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沉重无比。“…无妨…走…”
我走过去,伸出左手想搀扶他。指尖刚碰到他手臂,他身体猛地一颤,脖颈间的毒纹又是一阵剧烈波动,深沉的墨色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金光泽。
“别碰!”他几乎是本能地低吼,随即意识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愧疚,“…毒纹…不稳…”
我的手僵在半空。三星堆印记的排斥,毒纹的不稳…这因邪棺焚毁而转移的“污染”,这因果的反噬,如同一道无形的裂痕,开始横亘在我们之间。
【警告:杜甫精神污染与宿主三星堆印记损伤存在潜在共鸣风险。建议保持安全距离。物理法则侵蚀风险:59%(上升)。】系统的警告冰冷而精准。
我缓缓收回手,链刃在地面拖行,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指向坊门。
“走。”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杜甫撑着墙壁,一步一挪地跟在我身后。走出琵琶坊破败的门槛时,午后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西市的喧嚣扑面而来,胡姬的笑声、驼铃的叮当、商贩的叫卖…这些鲜活的声音,却让我感觉无比遥远。
我最后回望了一眼昏暗的坊内。张野狐的尸身隐在阴影里,案台上的血迹正在干涸变暗。墙上那“隐龙霓裳曲,谱此断魂音”的血字,在阳光下依旧猩红刺目。
冷风卷过,吹起地上散落的半截琵琶弦,发出呜咽般的颤音。我攥紧左手,玉板的棱角深深硌进掌心,那冰冷的触感和张野狐未干的血腥味,混合着右肩碎骨般的剧痛,深深烙印在感官深处。
霓裳曲谱已成劫灰。
而这笔血债,才刚刚开始清算。
肩胛骨下,三星堆的烙印在皮肉深处发出微弱而持续的灼痛,像一块埋进骨缝的青铜碎片,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沉闷的回响。杜甫跟在我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沉重的呼吸像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抽气都带着脖颈毒纹的细微悸动。
西市的喧嚣如同浑浊的潮水,将我们无声地隔开。胡姬旋舞的铃音、驼队悠长的嘶鸣、香料摊上浓烈到发腻的芬芳,所有鲜活的声响和气味,撞在三星堆纹路与诗稿星图强行镇压后的疲惫屏障上,都变得模糊而失真。
【物理法则侵蚀风险:60%。局部重力异常概率上升。建议:寻找稳定锚点或降低能量活动。】系统提示如同跗骨之蛆。
稳定锚点?除了杜甫和他怀里那本滚烫的诗稿,我还有什么?
目光扫过左手紧攥的焦黑玉板。张野狐的血大部分已经凝固成暗褐色的痂,嵌在那些被火焰扭曲的音符刻痕里,但边缘处新鲜的猩红仍在缓慢渗染,像活物在呼吸。这玩意儿就是最大的不稳定源,偏偏丢不得。
“崴…”杜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嘶哑得像砂纸磨过枯木,“那谱…你打算如何处置?”
我脚步没停,链刃拖在青石板路上,锯齿刮擦的噪音能盖过一切不必要的交谈。如何处置?系统想让我毁了它。直觉告诉我毁了它,张野狐和那些梨园亡魂就真的白死了。三星堆的排斥像细密的针,不断从玉板传导向掌心。
“先离开这鬼地方。”我头也没回。
穿过一个贩卖波斯地毯的拥挤摊贩区,浓重的羊毛膻味和染料气息几乎令人窒息。就在我们挤过人群的瞬间,异变陡生!
视网膜边缘猛地闪过一片诡异的蓝光噪点,紧接着,脚下一块原本平整的青石板突然变得如同浸了油的软泥!我左脚踏上去,竟毫无着力感,整个身体猛地向前一倾!
“小心!”杜甫惊呼。
几乎是本能反应,右臂肌肉贲张,想要强行稳住身形。但这一发力,右肩胛骨裂痕处瞬间传来骨头错位般的剧痛!三星堆纹路剧烈闪烁,一股失控的力道猛地从右臂炸开!
砰!
链刃脱手甩出,沉重的刃身狠狠砸在旁边一个装满蜜饯的陶罐上!陶罐应声爆裂,深红的糖浆混着果脯四溅开来,泼了旁边一个胡商满头满脸!
“啊!我的罐子!我的货!”摊主尖叫起来。
“哪个天杀的!”胡商抹着脸上黏腻的糖浆,暴怒地跳脚,浑浊的眼珠瞬间锁定刚刚稳住身形、面色苍白的我。他身后两个身材魁梧、腰挎弯刀的胡人护卫立刻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
重力异常!系统的警告成了现实!
“不长眼的东西!赔钱!”胡商操着生硬的官话,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油腻的手带着浓重的膻味抓向我的衣襟。
我眼神一冷,左膝微曲,重心下沉,标准的擒拿反制姿态已在脑中成型。但就在动念的刹那,右肩的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动作慢了半拍!
那胡商的手已经揪住了我的前襟!
“滚开!”一声低喝响起。
杜甫不知何时竟抢步上前,瘦削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左手猛地格开胡商的手臂,右手同时探出,精准地在那胡商肘部某个穴位狠狠一按!
“嗷!”胡商杀猪般嚎叫起来,整条胳膊瞬间软麻无力。
两个护卫见状,拔刀便砍!弯刀在阳光下划出刺目的寒光!
杜甫动作奇快,几乎是贴着刀锋滑步侧身,右手如灵蛇般探出,食指中指并拢,闪电般戳向左边护卫持刀手腕的“阳池穴”!同时左腿无声无息地一勾,正绊在右边护卫的脚踝上!
“呃!”“啊!”
两声闷哼几乎同时响起。左边护卫手腕剧痛,弯刀当啷脱手。右边护卫下盘被勾,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向前扑倒,正好撞在左边护卫身上,两人顿时滚作一团。
杜甫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古拙而精准的狠厉,完全没有读书人的迂缓。他挡在我身前,胸膛微微起伏,脖颈间的毒纹因为骤然发力而墨色翻涌,但他眼神却锐利如鹰,冷冷扫过地上的护卫和捂着手臂哀嚎的胡商。
“西市闹事,按唐律,杖二十。”杜甫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扫过周围开始聚集的人群,“诸位可愿作证?”
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杜甫的气势慑住,一时鸦雀无声。那胡商和护卫也显然被这老书生瞬间爆发出的狠辣身手镇住,又听到“唐律”,气焰顿时矮了半截,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杜甫。
【杜甫精神波动异常!毒纹侵蚀加剧!物理法则侵蚀风险:61%!】系统的警报尖锐起来。
我强忍着右肩的剧痛,弯腰捡起地上的链刃。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瞬。杜甫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在硬撑。
“走。”我再次开口,声音低沉,链刃指向人群分开的缝隙。
杜甫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毒纹的躁动,冷冷瞥了那胡商一眼,转身跟在我身后。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目送着这一对怪异而危险的组合——一个拖着狰狞链刃、半边身体僵硬、面色冷厉的青年,一个脖颈缠绕诡异黑纹、眼神疲惫却锐利的老者——沉默地穿过喧嚣的西市。
阳光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地投射在石板路上。我左手紧攥着那块带来灾厄的焦玉,右肩的裂痛如同附骨之蛆,三星堆的印记在皮肉下微弱地灼烧。杜甫沉重的喘息声在身后如同鼓点,敲打着我紧绷的神经。
西市的喧嚣被甩在身后,前方的长街空荡而安静,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而我和杜甫之间,那三步远的距离,此刻却像隔着一道无形的深渊。
夕阳熔金,将长安城西的土道染成一片刺目的血红。我和杜甫的影子被拉得细长扭曲,在干燥的浮尘里拖行,像两条疲惫不堪的伤兽。
三步。
仅仅三步的距离。
他沉重的喘息,如同破旧风箱在寂静中嘶鸣,每一次抽气都牵动着脖颈间那狰狞的墨色毒纹,让它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那深沉的墨色下,一丝暗金的流影若隐若现,是李辅国烙印的残余,是琵琶坊里未能彻底根除的毒。
我右肩胛骨深处,三星堆纹路持续传来沉闷的灼痛,每一次心跳都像有青铜碎片在骨缝里摩擦。左手的焦黑玉板冰凉刺骨,张野狐干涸的血痂黏在指缝里,每一次触碰都带来细微的排斥感,提醒着我那场刚刚结束的血色因果。
沉默像铅块一样坠在两人之间,比长安城头到马嵬坡驿的距离更远。
“咳…”杜甫的咳嗽声打破了死寂,他佝偻着背,用手死死捂住嘴,指缝间渗出带着黑丝的暗红。“崴…”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痛楚,“那血字…‘隐龙霓裳曲,谱此断魂音’…是在…控诉我吗?”
他停下脚步,浑浊的眼珠望向西市的方向,那里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和渐起的炊烟。“控诉我这把老骨头…成了你的负累?控诉因我而起的血债…又添了一条张大家的命?”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映出深刻的绝望。脖颈的毒纹在他情绪激荡下,墨色骤然加深,边缘那抹暗金隐隐发亮。
我猛地攥紧左手的玉板,焦硬的边缘几乎要嵌进掌骨。
“放屁!”声音低沉,却像淬火的铁块砸在寂静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控诉的是这吃人的世道!是李辅国那条吸髓敲骨的老狗!是这能把霓裳羽衣变成招魂幡的烂透了的江山!”
我的目光扫过玉板上那被血浸透、扭曲如鬼画的音符刻痕。“张野狐不是为你死的!他是为他的梨园同袍,为被那口邪棺抽干的冤魂!他信了‘隐龙’的名头,想借这股‘力’去砸碎点什么!哪怕砸碎的是他自己的骨头!”
杜甫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扶着路旁一棵枯死的老槐树才勉强站稳。他喘着粗气,脖颈的毒纹剧烈地搏动,墨色与暗金在皮下激烈交锋。
“可这‘力’…”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我,里面是深不见底的痛苦和质问,“这‘隐龙’的力…源头在你!在我!崴!你告诉我,砸碎一个邪棺,为什么就要填进去一个张野狐?!这力…到底是砸碎枷锁的锤…还是…还是引来更多恶鬼的祭品?!”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嘶哑,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脖颈间的毒纹在他剧烈的情绪波动下骤然爆发!墨色狂涌,瞬间淹没了那丝暗金,如同墨汁泼洒,疯狂地向他的脸颊和胸口蔓延!那深沉的墨色中,无数细小的冤魂面孔翻腾、尖啸,琵琶坊里那无数嗤笑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轰鸣!
“呃啊——!”杜甫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嚎,身体如遭重击般向后倒去,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槐树粗糙的树皮,指甲瞬间翻卷,鲜血淋漓。他的眼球上翻,露出大片的眼白,喉咙里发出窒息的咯咯声,脖颈的毒纹已经膨胀得如同一条缠绕的巨蟒!
【警告!杜甫精神污染指数突破阈值!毒纹核心失控!三星堆印记受损区共鸣风险急剧上升!物理法则侵蚀风险:65%!】系统的警报尖锐到刺破耳膜,视网膜被血红彻底覆盖!
右肩胛骨的剧痛如同火山喷发!三星堆纹路在受损的核心处疯狂闪烁,金色的光芒与蔓延的毒纹墨色产生剧烈的拉扯感,仿佛要将我整个右肩撕裂!
我一步踏前,左手闪电般探出,不再是去搀扶,而是五指如钩,狠狠扣在杜甫心口——那本紧贴着他胸膛、承载着无尽苦难诗篇的金篆诗稿之上!
“给我定住!”我低吼,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将全部意志和右肩三星堆残存的力量,不顾一切地轰入诗稿!
嗡!
诗稿应声剧震!封面那黯淡的星图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尤其那颗代表长安的血星,赤芒如怒涛般汹涌而出,瞬间将杜甫的胸膛映成一片血色炼狱!
“嗬——!”杜甫的身体如弓弦般绷到极致,发出濒死般的抽气。诗稿星图的红光与失控的墨色毒纹在他体内猛烈对撞!红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烧着蔓延的墨色和其中翻腾的冤魂面孔!
嗤嗤嗤!
墨色毒纹与红光接触处,冒出阵阵刺鼻的青烟!无数细微的、充满怨毒的尖啸声在杜甫体内响起,又迅速被磅礴的诗稿之力压制、湮灭!
杜甫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口鼻中溢出的不再是血沫,而是带着焦糊味的黑烟!他上翻的眼球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瞳孔深处,那疯狂蔓延的墨色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重新被禁锢回脖颈的脉络,只是颜色更深沉,如同凝固的血块。膨胀的毒纹也渐渐平复,但依旧狰狞地盘踞着,每一次搏动都显得沉重无比。
他整个人如同虚脱般软倒,背靠着枯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眼神涣散,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疲惫。脖颈的毒纹虽然被压制回去,但那深沉得化不开的墨色,以及边缘残留的细微暗金光泽,都像一道永不愈合的疮疤,刻在他枯槁的皮肤上。
【精神污染压制成功。毒纹活性下降至可控阈值。杜甫生命体征稳定(极度虚弱)。三星堆印记损伤加剧。物理法则侵蚀风险:63%(维持)。】系统的提示带着冰冷的余韵。
我缓缓收回左手,掌心一片滚烫,甚至带着皮肉灼伤的焦糊感。诗稿的封面也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力气。右肩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三星堆的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夕阳彻底沉入远山,只留下天际一抹惨淡的紫红余烬,像干涸的血迹涂抹在灰暗的天幕上。
我弯腰,用还能活动的左手,从地上捡起那块焦黑的玉板。张野狐的血在冰冷的玉面上早已干透,呈现出一种肮脏的褐红色。它安静地躺在我掌心,无声,却重逾千钧。
“走。”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出原调。
没有回头,我拖着链刃,沿着被暮色吞噬的土道,继续向前。脚步声在空旷的野外显得格外沉重。
身后传来枯叶被踩碎的窸窣声,杜甫扶着树干,艰难地跟了上来。依旧隔着三步的距离。
沉默再次笼罩。
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更加粘稠,更加沉重。它浸透了张野狐未干的血,混杂着三星堆灼骨的痛,凝结着杜甫毒纹深处那无法驱散的墨色绝望,还有玉板上那些被血浸透、永远沉默的音符。
霓裳曲谱已成劫灰。
而这笔用血写下的债,连同那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被诅咒和裂痕填满的三步深渊,将随着这沉入黑夜的长安古道,一同压向未知的前路。
肩胛骨下,青铜的烙印在无声地灼烧。
(第79章:霓裳劫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