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话筒,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咆哮着喊出了那个他权衡已久、却一直不敢轻易触碰的目标:
“目标——八路军155毫米重炮,3号阵地!方位xxx,距离xxxx!全药包,延期引信!立即开火!”
赌了!
就赌八路的炮兵观察员没能完全锁定105炮的精确位置!
就赌这一炮能敲掉或者至少重创一门那令人憎恶的155重炮!
就算赌输了,也能迫使八路的炮兵转移阵地,为山上的守军争取片刻喘息之机!
命令下达,电话那头传来了炮位军官同样带着决绝的回应:
“哈依!目标八路军155重炮3号阵地!全药包,延期引信!立即执行!”
本博重重地放下话筒,身体因为激动和虚脱而微微摇晃。
他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接下来,就看天照大神是否还庇佑着赐儿山上的这支孤军了。
他疲惫地闭上双眼,等待着那决定命运的一声炮响,以及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更加狂暴的报复性炮火。
江岳半蹲在八角台边缘一处被炸塌的工事后面,身体紧贴着尚且温热的焦土,手中的望远镜小心翼翼地探出掩体边缘,缓缓扫过前方一片狼藉的战场。
硝烟尚未完全散去,如同薄纱般笼罩在八角台主阵地上空,使得视线有些模糊。
他能看到远处少量鬼子,依托岩石和残存混凝土工事构建的火力点,仍在断续喷射着火光,子弹“啾啾”地打在阵地前的浮土上,激起细小烟尘。
战斗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地面强攻被交叉火力所阻,而潜入地下的王铁柱一班至今音讯全无,就像石子投入深潭,只有入水时那一丝涟漪,随后便沉寂下去。
这种未知带来的等待,最是磨人。
就在这时,身旁的齐小眼压低身子,快速挪到他身边,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大队长,三班上来了!”
江岳心中一喜,猛地收回望远镜,缩回掩体后。
他回头一看,只见三班长李石头带着他那一班战士,正沿着交通壕猫着腰快速运动过来。
战士们虽然军装上沾满尘土汗渍,但眼神锐利,动作迅捷,显然刚刚结束了一场恶战。
“石头!山下的鬼子……”
江岳立刻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后路是否安全。
李石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露出两排白牙,语气干脆利落:
“报告大队长,放心!摸上来的那十几个,一个没跑,全摆在那儿了!暂时后面是清净的!”
“好!干得漂亮!”
江岳重重一拍李石头的肩膀,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后顾之忧暂解,他就能把全部精力集中在正面。
他重新探出头,用望远镜再次仔细观察八角台西南方向那片区域,那里地势相对更高,工事看起来也更为坚固和隐蔽。
他一边看,一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身边的齐小眼和李石头分析道:
“我估摸着,本博正硕那老鬼子,现在八成就在那边,八角台东南方向的某个观察哨或者加固掩体里蹲着呢。”
他放下望远镜,眼神中闪烁着洞察的光芒:
“咱们地面部队压得紧,王铁柱他们这会儿肯定在地道里给他捅了不少娄子。这内外夹击的滋味,够他喝一壶的。”
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语气笃定:
“你们看着吧,这压力越来越大,他那最后保命的105大家伙,就快憋不住了!
等他忍不住开火,露出炮口焰……”
江岳没有再说下去,但齐小眼和李石头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那将是155重炮群和空中力量为这门顽抗的重炮敲响的丧钟。
现在,他们需要做的,就是继续施加压力,同时耐心等待那个关键的时刻到来。
小眼刚把脑袋从工事边缘快速探出去,不到一秒就猛地缩了回来,带下几缕碎土。
他压低声音,语气急促:
“大队长!你快看!那边!八角台中间靠右那片林子,动静不对!”
江岳心头一凛,立刻抄起望远镜,顺着齐小眼示意的方向仔细望去。
八角台中部,一片原本在夏季应显得郁郁葱葱的林木区域,此刻确实呈现出不自然的晃动。
那不是风吹的轻柔摇摆,而是某种来自下方的、带着明确意图的搅动!
几处树冠甚至出现了明显的倾斜和位移,仿佛地底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搅动着上方的土层和植被。
是伪装!那里绝对有鬼子的工事在活动!
很可能是隐蔽的炮口正在移除伪装网,或者炮位本身在进行最后的射击前调整!
“他娘的!总算憋不住了!”
江岳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抓起身旁的野战电台话筒,按下发射键:
“雷公!雷公!鹰巢呼叫!最高优先级!”
电台那头立刻传来回应,声音沉稳:
“雷公收到!鹰巢请讲!”
“记录位置!
鬼子105重炮,已暴露活动迹象,正在进入攻击准备状态!
坐标,方位2-9-3!
重复,方位2-9-3!八角台中部林木异常区域!”
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下达指令:
“命令!155榴弹炮群,立即对该坐标实施效力射!
两发急促射!
用最快的速度,给老子把它砸烂!”
“雷公明白!
目标方位2-9-3!两发急促射!立即执行!”
通话结束,江岳依旧紧握着话筒,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对着身旁眼神灼灼的齐小眼和李石头低吼道:
“通知所有人员,进一步分散隐蔽,找最结实的掩体!
鬼子的炮可能要响,咱们的炮弹马上也要到了!”
整个前沿阵地的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战士们迅速行动,将自己更深地埋进弹坑、岩石缝隙和坚固工事的残骸之后。
几乎就在江岳下达命令后不到一分钟,一阵极其沉闷、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轰鸣,猛地从八角台中部那片晃动的林木下方传来!
“轰——!!”
声音厚重而压抑,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感!
一道粗壮的火光撕裂了伪装的植被和土层,从地堡式的射击孔中喷涌而出,巨大的炮口风暴瞬间将周围的树木摧折、点燃!
几乎是同一时间,天空中传来了令人头皮发麻的、由远及近的尖锐呼啸声!
鬼子那发105毫米榴弹,已然出膛,朝着它未知的命运目标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