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岭指挥所里,江岳听着段鹏和后续侦察机传回的、几乎是千篇一律的报告
——“未发现敌军大规模集结”、“未发现清晰行军纵队”、“草原上只有零星自然地貌,未见可疑目标”,他的眉头渐渐锁紧。
他走到观察口,望着北方那片在阳光下显得异常宁静的广袤原野,目光锐利,仿佛要穿透那层层草浪,看到隐藏在其下的敌人。
“鬼子学精了……”
江岳喃喃自语。
阿南唯次这一手“化整为零、昼伏夜出”,确实打在了他目前依赖的空中侦察和远程火力体系的软肋上。
空中优势在面对高度分散、且进行了良好伪装的静止目标时,其效能会大打折扣,尤其是在这片植被茂盛的地区。
他必须找到新的办法,把隐藏的鬼子“抠”出来。
沉思良久,一个结合了地面侦察与空中打击的“点穴”战术,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
这个战术无法取得大规模的歼敌战果,但足以像牛皮糖一样黏住鬼子,持续给他们放血,打击其士气,迟滞其行动。
他拿起电话,孔捷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副司令,鬼子跟我们玩起捉迷藏了。
天上眼睛不好使,咱们就把眼睛放到地面上去。”
他具体布置道:
“我建议,从各团抽调精锐步兵班,组成数十个精干的地面侦察引导小组。
每个小组配备一名经验丰富的班长,一名狙击手或精确射手,一到两名冲锋枪手,必须配齐望远镜和指北针,有条件的小组可以加强一部便携式野战电话或小功率电台。”
“他们的任务,不是在夜间与鬼子交火,而是在白天,利用我们对地形的熟悉,提前渗透、潜伏到鬼子向集宁前进的几条必经之路两侧,选择具有良好视野的隐蔽观察点。
他们的核心任务只有一个——记录和报告!”
“晚上,鬼子行军,他们只观察,不攻击,默默记录鬼子大致的行军路线、队形和可能的重点单位。
等到天亮,鬼子停止前进,分散隐蔽后,这些小组就成了我们最关键的眼睛。
他们需要耐心、仔细地搜寻周围区域,一旦发现鬼子小股部队的隐蔽点,比如某个长满草的小山包后面藏了一个小队,或者一片看似平常的草丛里停着几辆伪装过的卡车……”
江岳的语气变得坚决:
“就立刻通过尽可能快的方式,将具体坐标和目标描述报告给最近的指挥部,或者直接呼叫空中支援!
我们的‘三头怪’和‘木头鹰’就在后方机场待命,接到精确坐标后,可以立刻起飞,对这些暴露的、静止的‘点’目标,进行精准的清除打击!”
孔捷也正挠头,一天时间,鬼子好像消息在大草原里,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听了江岳的想法,眼前一亮:
“他娘的!好主意!这叫啥?
这叫把刺刀顶到鬼子眼皮底下,再招呼天上的飞机下来捅刀子!
就这么干!老子马上让各团挑人!”
他想了一会:
“这个战术风险很高,这些侦察小组孤悬敌后,一旦暴露,非常危险。
必须挑选最机智、最沉得住气的战士,而且要对他们进行专门的潜伏和引导培训。”
“副司令说得对。”
江岳点头,
“而且,我们要有心理准备,这种战术战果不会很大。每个班一次能发现并引导打击一个鬼子小队或一两处装备点,就已经是很大的成功。
这是一种积少成多的消耗战,目的是让鬼子不得安宁,让他们知道,就算躲在地下,我们也有办法把他们挖出来炸掉!”
很快,一支支精干的八路军侦察引导小组,如同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集宁以北的草原与丘陵之中。
他们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与天空中的战友配合,上演一场场小规模却极其致命的“发现即摧毁”的猎杀游戏。
北平,临时指挥所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阿南唯次中将心头那越聚越浓的阴霾。
副官和参谋们都已被他挥退,他需要绝对的安静,来梳理这团已然乱如麻絮的战局。
他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华北作战地图前,目光如同被钉死在了晋北、集宁、大同那片区域。
手指无意识地在地图上划过,冰凉的触感却无法让他焦灼的内心冷静分毫。
“输了……”
一个他极不愿意承认,却又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的词语,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试图推演各种破局的可能性,但无论从哪个角度切入,最终都指向同一个死结——制空权。
没有天空,他的部队就是瞎子、聋子,是八路军那些神秘重炮和神出鬼没的空中力量的活靶子。
白天不能动,晚上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地前进,效率低下,士气萎靡,还要时刻提防着不知道会从哪里冒出来的冷枪冷炮和空中突袭。
“飞机……我需要飞机!大量的,性能优异的战斗机、轰炸机!”
阿南在心中无声地呐喊。
只要有一个航空师团,不,哪怕仅仅是一个完整的飞行战队,他就有信心重新撑起华北的天空,找到并摧毁八路军的炮兵和机场,为地面部队扫清障碍。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
他想起了不久前与大本营那次极其不愉快的加密电报往来。
他几乎是措辞恳切,甚至带点哀求地陈述了晋北战场的极端重要性以及失去制空权导致的灾难性后果,请求紧急调拨至少两个中队的“隼式”或更新的“疾风”战斗机。
回复来得很快,却异常冰冷。
大本营的措辞很官方,核心意思明确无误:
帝国的航空兵力,首要乃至全部精力,都必须投入到南太平洋诸岛与美利坚合众国海空军的决战之中!
那里的战事关乎国运,是帝国生存之根本!所有资源必须优先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