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文里甚至带着一丝训斥的口吻,认为他阿南唯次过于夸大了华北“治安战”的困难,指出“虽然在太平洋岛屿,帝国航空勇士能够力压美军,但消耗亦极为巨大,无力他顾”。
并强调,“支那事变”的最终解决,取决于太平洋战场的胜利。
只要消灭了美国的海空军,回头收拾中国的抵抗力量不过是“清扫庭院”般简单。
更让阿南唯次感到窒息的是,大本营非但没有给予支援,反而对他下达了死命令:
必须尽快解决晋北的八路军独立师!
电文中明确指出,该部八路军控制的云母矿区,对帝国航空工业至关重要!
由于云母短缺,已导致飞机上某些关键电子元件性能下降高达50%,整体飞机产量也下滑了30%!
同时,失去大同优质煤炭的稳定供应,对帝国的钢铁、电力等基础工业造成了严重的“负面影响”!
字里行间,充满了指责!
“想要飞机?可以!那就用胜利来换!拿回大同,夺回云母矿!”
——阿南仿佛能透过电文,听到大本营那些官僚冰冷而无情的声音。
希望彻底破灭了。
外援无望,内部的压力却与日俱增。
绝望之中,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厉,逐渐取代了之前的焦虑和无力。
既然常规的、步步为营的打法在对方空中优势的监视下寸步难行,既然等待支援已是镜花水月,那么,唯一的生路,或许就在于打破常规,在于“奇”和“险”!
“突然性……必须达到极致的突然性!”
阿南唯次的眼睛死死盯住地图,瞳孔中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
他要策划一场完全出乎八路军意料之外的进攻,一场在对方认为绝对不可能的时间、地点,以对方绝对意想不到的方式发起的致命一击!
他开始在脑海中急速勾勒计划的雏形:
第一,战略欺骗。
目前北线的僵持和被动防御态势要继续保持,甚至要故意示弱,让八路军确信关东军已经无力进攻,转入长期对峙。
所有的电台通讯、小规模侦察行动,都要强化这一印象。
第二,秘密集结。
他要从其他看似平静的战线,以及作为战略预备队的部队中,抽调最精锐的、尤其是擅长山地和夜间作战的联队,甚至是一个完整的、齐装满员的旅团!
利用复杂的地形和夜间掩护,进行极其隐秘的长距离机动,绕过八路军注意力集中的北线。
第三,选择奇袭路线。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了一个看似不可能的进攻轴线上
——不是平坦但容易被发现的草原,也不是重兵布防的集宁正面,而是穿越地形复杂、被视为天险的某段山区,直插八路军防御体系的软肋,可能是其侧后某个看似安全的后方基地,或是直接奔袭大同!
第四,时间与速度。
进攻必须在极端恶劣的天气下发起,比如大雨、浓雾,能最大限度削弱八路军空中优势的日子。
一旦行动开始,就必须不顾一切伤亡,以最快的速度穿透对方防线,打乱其部署,直捣黄龙!
不给八路军调动兵力和炮火反应的时间。
第五,孤注一掷。
这将是一场豪赌!
成功,则一举扭转整个晋北战局,甚至可能重创八路军独立师主力,夺回大同。
失败……则他阿南唯次和这支关东军精锐,很可能万劫不复。
阿南唯次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孤注一掷的危险气息。
他知道,这个计划风险极大,对部队的素质、后勤保障、保密工作都是极限考验。
但,这似乎是他目前唯一能看到一丝曙光的路径。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支红蓝铅笔,在那份被他揉皱的大本营电文背面,开始勾勒起一份极其简略、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作战构想草图。
“李云龙……你以为靠着几架飞机和几门重炮,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阿南唯次低声自语,
“帝国军人的决死意志,会让你们见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突然’!”
他决定,将这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突袭计划,命名为“斩首”行动。
他要一刀砍向八路军独立师最致命,也最意想不到的要害。
整个指挥所,仿佛都因他这个决断而笼罩在了一层无形的、一触即发的危险氛围之中。
一天后,大同城南,独立师第一纵队指挥部。
李云龙叉着腰,站在一张占据了大半个厅堂的八仙桌前,桌上铺着的正是那张被他翻来覆去研究、标记得密密麻麻的晋北地区作战地图。
他手里捏着一叠刚刚送来的情报汇总,粗糙的手指翻动着纸张,发出哗啦的轻响。
每翻过一页,他粗黑的眉毛就锁紧一分。
“他娘的,邪了门了……”
李云龙把最后一张纸往桌上一拍,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疑惑和不解,
“这小鬼子,昨天还跟老子在集宁北面磨磨蹭蹭,今天怎么就他娘的跟钻了地洞似的,没影了?”
他指着地图上集宁以北的大片区域:
“看看,这一天下来,集宁城北方向,咱们的侦察兵和地面小组,就报上来四起发现鬼子踪迹,还他娘的都是些三五人一伙的分队级别!
够干啥的?塞牙缝都不够!”
他又把手指移到地图东侧:
“再看看大同以东,到张家口这片,更干净!就两处!比老子脸还干净!”
李云龙猛地抬起头,看向一旁正在整理文件的赵刚,又扫过屋里几个凝神以待的参谋,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狗日的小鬼子肯定在憋坏水!
阿南唯次那老鬼子,肚子里指定没憋好屁!
可他娘的,他们到底想干啥?”
这种敌情不明、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李云龙浑身不得劲。
他习惯了战场上的炮火连天、刺刀见红,这种诡异的平静反而让他心里发毛。
阿南唯次手里捏着几万关东军精锐,绝不可能就这么认怂蹲着。
他在屋子里烦躁地踱了两步,猛地停下,对通讯员一挥手:
“给老子接集宁鹰嘴岭!找江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