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忠义缓缓睁开眼睛,接过电文看了看,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意料之中的冷笑,他微微点头:
“哼,这才对嘛。点起篝火防备夜袭,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之前八路没有任何额外的动作,仅仅是加强了驻防,倒像是专门派来了一群不懂打仗的蠢货驻守,我还以为,他们又在玩什么我们看不懂的诡计花样!”
中村参谋长立刻附和,语气中充满了对八路军这种“原始”防御手段的不屑:
“一些篝火,就想阻挡帝国精锐的夜袭?
简直是痴心妄想!
这点光亮,最多也就是为他们自己壮壮胆,或者……是为帝国军队的前进照亮道路罢了!
让他们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是怎样被毁灭的!”
他这番带着轻蔑的话语,引得帐篷里其他几个参谋也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充满优越感的笑声。
连日来被八路军空中力量和神秘炮火压制的憋闷,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在他们看来,这种依靠篝火照明的防御方式,恰恰证明了八路军的“落后”与“无奈”。
井上忠义也跟着轻笑了几声,但笑容很快收敛。
他再次抬起手腕,看了看那块精致的军官手表,表盘上的荧光指针清晰地指向十一点十五分。
他脸上的最后一丝随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下定决心后的果断。
他站直身体,目光扫过指挥部内的每一个人,下达了最终的攻击命令:
“传令各步兵联队、炮兵大队、特种烟小队!
攻击时间,零点整!
所有部队,所有预定目标,同时发起进攻!
我要让柴沟堡,在帝国的铁拳下颤抖!”
“哈依!”
中村正夫与其他参谋齐声顿首,声音中带着狂热和即将释放的杀戮欲望。
命令通过有线电话和由传令兵,迅速传向黑暗中那些早已进入攻击位置的鬼子部队。
午夜零点,仿佛一个无形的开关被拨动。
原本充斥在夜色中的、如同背景噪音般连绵不绝的夏虫鸣叫,突兀地停顿了一瞬,仿佛天地间的生灵都预感到了什么,集体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短暂的死寂中,张大彪猛地再次举起望远镜,凑到镇公所二楼那狭窄的观察孔前。
远处,在跳跃的篝火映照下,原本模糊的黑暗边界似乎开始蠕动。
河面上,隐约出现了比夜色更深的、移动的黑影,岸边的草丛也传来了不自然的晃动。
几乎与此同时,指挥部里那几部野战电话就像约好了一样,争先恐后地、急促地响了起来!
通讯兵一把抓起话筒,嘈杂而紧张的声音立刻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
“报告参谋长!西洋河河面发现大量鬼子木排!正在下水,数量很多!”
“南洋河方向同样发现木排!正在向河中心划来!”
“西侧三号警戒哨报告,发现小股鬼子步兵,利用地形隐蔽接近,距离镇外第一道防线不足五百米!”
“北面也发现敌情,有鬼子工兵在尝试架设简易浮桥!”
……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牛心山和东洋河村的阵地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发来通讯,报告发现了鬼子步兵在夜幕掩护下,向各自阵地前沿运动的迹象。
敌人的进攻,果然如预料般,在零点准时,从多个方向,同时发起了!
然而,听着这一连串的敌情汇报,张大彪盯着马灯下那张简易地图的目光,反而变得更加沉静,甚至之前心头那一丝因为等待而产生的焦躁也彻底消散了。
敌人来了,江岳的判断分毫不差!这让他心里反而有了底。
他抓起通往各前沿阵地的电话,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经历过无数恶战的老兵特有的镇定:
“各阵地注意!
各阵地注意!
我是张大彪!
都给我听清楚了,把鬼子放近了再打!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提前开火!
重复,把敌人放近,不准提前开火!
让他们再往前走一段!”
这道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原本有些躁动、几乎要扣动扳机的战士们,强行压下了开火的冲动,更加紧密地贴伏在工事后面,枪口死死瞄着黑暗中那些越来越近的黑影,呼吸变得粗重而克制。
与此同时,牛心山指挥所里。
江岳站在电台和电话旁,听着通讯参谋飞快地汇总着来自各处的敌情报告。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专注。
“河面木排是主要渡河工具,数量庞大,必须第一时间给予打击,打乱其渡河节奏。”
江岳迅速做出判断,他一把抓过通往东洋河村炮阵地的电话话筒,直接呼叫营长王大力:
“王营长!
我是江岳!西洋河、南洋河河面上的鬼子木排,交给你了!
坐标早已标定,立即开火!进行覆盖式拦阻射击!
不要吝啬炮弹,给我狠狠地打!”
电话那头,王大力营长没有丝毫犹豫,轰然应诺:
“是!”
东洋河村的反斜面炮兵阵地上,早已准备多时的炮手们立刻行动起来。
根据白天反复测算好的诸元,四门四一式山炮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轰!轰!轰!”
“通!通!通!”
炮弹划破寂静的夜空,带着凄厉的呼啸,如同冰雹般砸向数公里外的两条河道。
这个距离对于精度本就不高的山炮来说,确实难以保证每发炮弹都直接命中移动中的木排。
但是,对于结构简陋、稳定性极差、又挤满了鬼子士兵的木排来说,这种覆盖式的炮击,带来的心理震慑和物理破坏都是毁灭性的!
炮弹在木排周围不断炸响,掀起巨大的水柱,冰冷浑浊的河水劈头盖脸地浇在鬼子士兵身上。
灼热的弹片咻咻横飞,轻易地撕裂单薄的木排结构和士兵的身体。
不时有木排被近失弹的冲击波直接掀翻,上面的士兵惊叫着落水,在沉重的装备拖拽下迅速消失在湍急的河流中。
更多的木排则在猛烈的水波冲击和爆炸震荡下剧烈摇晃,上面的鬼子士兵拼命想要保持平衡并向对岸划去,却发现自己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片落叶,前进艰难,随时可能倾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