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概十多分钟,前方一个岔路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力、不同于普通巡逻士兵节奏的脚步声,步伐中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急切和……狂热?
“人呢?在哪里?直接来实验室了吗?”
一个充满磁性、甚至因为过度兴奋而显得有些尖锐的男性声音响起,由远及近,速度很快。
白小北只感觉耳边极其敏锐地刮过一阵因高速移动带来的风压,那人似乎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带着一股劲风直接冲到了他侧后方的余扬面前。
“影刃!”那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颤栗的喜悦和苛刻的审视,“果然是你,这奇特的脑波背景噪音……奇妙!太奇妙了!就像一块被强行打磨后又部分融化的合金!”
余扬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百分之一秒。这个声音,这种语调,他刻骨铭心,清扫者的高级执行官,最狂热的博士粉丝,同时也是对他这具“完美兵器”抱有某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偏执收藏家般“欣赏”态度的人。
一股强烈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厌恶和顶级警戒自心底汹涌升起,但他脸上依旧是那片万年寒冰般的麻木,甚至连瞳孔的焦距都没有丝毫变化。
“叶大人。”克洛伊的声音立刻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恭敬,“他的状态极不稳定,博士之前指示需要先…”
“我知道博士要什么”,叶辛极其不耐烦地打断她,他的手指甚至带着一丝颤抖地几乎要触碰到余扬的下颌线,但在最后一毫米处又强行克制地收回,语气变得急不可耐,“但现在我必须立刻带他去第一实验室,博士已经暂停了三个会议在那里等着了,每一秒的数据流失都是不可接受的损失!”
他一把抓住余扬被镣铐束缚的手臂上方,巧妙地避开了可能影响数据的金属接触,力道之大显示出一股不容置疑的、近乎粗暴的强势,拉着他就往另一条看起来更显重要的通道快步走去。
走了几步,他似乎才恍然想起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头也不回地、像打发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一样甩下一句:“克洛伊,那个次级目标,你随便找个标准隔离室关起来。等博士处理完影刃这边再去看看!看好他!”
克洛伊似乎暗暗松了口气,立刻应道:“是,叶辛大人!” 她显然也乐于立刻摆脱叶辛这个麻烦人物。
余扬被叶辛半强迫性地快速拖离,两人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那条闪烁着更多指示灯的通道尽头。
白小北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分离来得如此突然和彻底,他甚至没能再通过任何方式感知到余扬的存在。
巨大的、未知的恐惧如同冰冷粘稠的原油,缓缓漫过心脏,带来窒息般的压力。
余扬被叶辛几乎是拽着,穿过一道道需要虹膜、声纹、基因片段三重验证的厚重气密门。
周围的景象逐渐变得超现实般的科幻和冰冷,银灰色的非反射性金属墙壁无缝衔接,墙壁内嵌的幽蓝色能量管线如同血管般脉动着微弱的光芒,偶尔能看到一些穿着全封闭式、带有独立生命维持系统的白色防护服的研究人员如同幽灵般匆匆飘过,看到叶辛都会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低头躬身,直到他带着一阵风掠过。
最终,他们进入一个挑高极高、面积广阔得惊人的实验室。
这里不像传统意义上的实验室,更像一个高科技神庙。无数全息屏幕悬浮在半空,显示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复杂数据和不断变化的生物结构模型。各种从未见过的精密仪器发出不同频率的低鸣。
而实验室的最中央,赫然排列着三个巨大的、圆柱形的、盛满了幽绿色透明粘稠液体的玻璃钢培养仓。它们如同某种神秘的棺椁,静静地矗立在冰冷的光线下,散发着令人不安的生命气息和化学药剂的味道。
余扬的目光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就被正中央那个最大的、接口和管线最为复杂的培养仓锁定了。那就是他曾经待过无数次的地方,是他无数痛苦、麻木和意识被剥离的记忆之源。
冰冷的、富含特殊营养成分和镇静成分的液体包裹全身,感官被剥夺,意识被强制沉入无尽的虚无。
仅仅是看到它,那深植于骨髓深处的生理性厌恶和恐惧就开始尖叫。但他用钢铁般的意志力压制住了这一切,甚至连最微小的肌肉抽搐都没有发生。
他像一具真正的、没有灵魂的躯壳,被叶辛牵引着,麻木地走向那个如同恶魔子宫般的容器。
“博士,人带到了!状态似乎比预想的还要…有趣!”叶辛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献宝般的语气。
一个穿着有些皱巴巴的白大褂、头发略显凌乱、眼神中却闪烁着近乎癫狂的科学求知欲和占有欲的男人猛地从一堆疯狂滚动数据的光屏后转过身,正是“博士”。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粒子束般瞬间聚焦在余扬身上,从上到下,从左到右,贪婪地扫描着,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苛刻审视、孩童般的热切期待和艺术家面对自己最完美作品般的极度占有欲表情。
“很好…非常好…”
博士喃喃自语,像是吟诵某种咒语,他快步走上前,手里拿着一个造型奇特、不断发出细微扫描声的腕戴式精密分析仪,“站在原地,绝对静止。启动深度扫描协议。”
分析仪发出比之前通道口更加深邃的蓝光,从余扬的头顶开始,如同探照灯般一寸寸缓缓向下移动,速度极慢。
博士几乎将眼睛贴在了分析仪附带的小型悬浮显示屏上,屏幕上瀑布般刷新的数据流倒映在他急剧收缩的瞳孔中,嘴里不时发出“嗯…?”“这个峰值…”“奇怪的低频干扰…”之类的音节。
余扬全身的每一根肌肉纤维都处于一种微妙的、精确控制的松弛状态,但每一颗细胞都在咆哮着准备瞬间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