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旧伤本就没好透，胸口那处贯穿伤时常隐隐作痛，此刻又添新伤，血瞬间染红了衣襟。可他却一声不吭，拔出腰间佩剑，拼死拦在我们面前，一边护着我往后退，一边与刺客缠斗。那一刻，他明明可以逃，却选择留下来断后，只为让我们先走一步！”
“我正是因为这个，才更没法安心离开，让他独自面对这么多人！他救了我们，可我们却要抛下他不管吗？”
沈清渊是沈家唯一的指望，自幼聪慧过人，文采斐然。
老夫人含辛茹苦抚养多年，伯爷也在朝中多方扶持，盼着他将来金榜题名。
他的安危，在沈家人眼里，重于泰山。
如今萧侭竟不顾自身安危，亲自出手救下了沈清渊。
这份恩情如山似海。
齐氏虽心中焦虑万分。
但面对这样的事实，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重话。
可沈清渊却毫不领情，眉宇间尽是怒火，狠狠瞪了眼屏风后的床铺。
“难道危急时刻，我选择保护你先走，也有错？你是妹妹，我身为兄长，自然该以你为先！再说了，谁能确定这些刺客真是冲着杀他来的？万一是他引蛇出洞，借机除掉政敌呢？”
“兄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晚渺盯着他，双眸微缩。
她发现，自己看不懂眼前的沈清渊了。
从前那个温润谦和的兄长，何时变得如此偏执冷漠？
沈清渊语气强硬，寸步不让。
“你有没有想过，他可是堂堂靖王，手握兵权，威震北疆，怎会孤身一人躲在山庄里养伤？他早就跟手下通了消息，暗中布防。之前受伤也好，今天被人刺杀也罢，说不定全是他自己设计的一场戏码，只为博取同情，拉拢人心！”
苏晚渺听得一头雾水，眉头紧皱，难以置信地摇头。
“照哥哥这么说，王爷的伤也是装出来的？刀口是假的？血是演的？”
沈清渊脱口而出，语气带着讥讽。
“他拼死拼活受过多少伤？传闻他曾率三千轻骑突袭敌营，身中七箭仍不退，血流尽了靠烈酒吊命！区区几道刀口，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以为他真是孱弱不堪的病夫？他是故意示弱，让你心软！”
“不算什么？”
苏晚渺气笑了，嘴角扬起一抹凄冷的弧度。
她真该把那一桶桶换下来的血水端出来给他看看！
那不是装出来的，那是实打实用命换来的伤！
可她也清楚，齐氏只是继母。
在沈家长辈不在时，终究压不住沈清渊的脾气。
他如今已是家中顶梁柱般的存在。
若惹急了他，闹将起来，她和齐氏也拿他没法子治他，反落个苛待嫡子的名声。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片刻。
“哥哥没打过仗，也不懂功夫，不明白这些我理解。那些生死一线的搏杀，刀刃贴喉的恐惧，你不曾经历过，自然无法共情。但靖王我是救定了。今日他为我们挡刀，我若弃他而去，便是忘恩负义，禽兽不如。”
“渺儿！”
沈清渊怒极，猛地一掌拍在桌角，震得茶盏跳起。
“他是故意演给你看的！你被他骗了！”
这……这才过去几天啊？
渺儿怎么就这么信任萧侭了？
凯津终于忍不住了，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地站了出来。
“沈公子说话请客气点！王爷今日为了避祸，硬生生挨了一刀，血流不止，伤口深可见骨。若只是为了演一场戏，何必拿性命去赌？这种伤，是能随便装出来的吗？”
“打仗靠的就是计谋和策略，这点靖王殿下心里自然清楚得很。”
沈清渊冷冷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不屑。
你算啥东西？
一个侍卫，也敢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好了，天不早了。”
齐氏见气氛越来越紧张，连忙起身打圆场。
“既然有人守着，渺儿就跟娘先回去歇着吧。明日一早，咱们就收拾东西回府去。这处山庄如今已不再安全，不能再待下去了。”
眼看沈清渊的情绪愈发激动，齐氏心中隐隐不安。
她知道儿子性格刚烈。
若是继续僵持下去，难保不会闹出更大的风波。
而且，眼下最重要的，是先稳住局势，避免节外生枝。
正好，苏晚渺也有事想单独跟齐氏说。
再说，她要是不走，沈清渊肯定也不会轻易罢休，只会越闹越厉害。
为了避免冲突升级，她便没有再争辩，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临走前，她特意转身看向凯津，神情认真地叮嘱了一句。
“晚上要是萧侭出现发烧、意识不清的情况，伤口有恶化迹象，务必立刻来通知我。不要拖延，也不要擅自处理。”
说完，她伸手扶住齐氏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搀着她转身离去。
“渺儿……”
回到房间后，齐氏拉着她的手，让她在床边坐下。
她望着女儿憔悴的脸庞，终于忍不住低声说道：“娘知你心善，从小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你也的确有胆识，敢在这种时候挺身而出救人，这份勇气，娘打心底佩服。可你要明白，靖王身份特殊，乃是当朝三皇子，地位尊贵，牵一发而动全身。”
“更何况，沈家刚刚经历变故，元气大伤，根基未稳。如今朝中局势复杂，三皇子那边势力盘根错节，我们惹不起，更招架不住。若再因为救靖王这事，让陛下觉得咱们意图结党营私，起了猜忌之心……那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从明天起，你就别管靖王的事了，行吗？至少，不要再亲自插手，不要再冒险涉险。”
“娘，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苏晚渺急忙应道。
“我也不是想张扬，更不是要故意招惹是非。这件事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打算把事情闹大，只想悄悄把他治好，等他恢复些力气后，就让他离开，各走各路。”
接着，她便把这几天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
她还反复解释，为什么必须把萧侭藏在自己房中。
因外院耳目众多，唯有内宅才相对隐蔽。
而自己的屋子靠近后花园，便于通风换药，也不易被人察觉动静。
当然，对于沈清渊擅自闯入，萧侭导致其身份暴露这一节，她也没有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