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砂……数月之前……”
皇帝重复着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他看向榻上面色苍白、尚未苏醒的太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有痛心,有愤怒,更有一丝帝王独有的猜忌。
这东宫,竟成了筛子!
“玄儿,苏氏。”皇帝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此事,朕交由你们二人暗中查办。东宫上下,所有人、所有物件,都给朕细细地筛一遍!朕倒要看看,是谁的手,伸得这么长!”
他特意强调了“暗中”二字,显然也意识到此事牵连甚广,不宜打草惊蛇。
“儿臣(民女)领旨!”萧夜玄与苏锦书齐声应道。
压力与信任同时落下。这不仅是查案,更是一场在刀尖上行走的考验。
退出皇帝视线,萧夜玄立刻通过共感对苏锦书道:“先从太子日常起居查起,饮食、熏香、器皿、近身伺候之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苏锦书默契回应:“慢性毒投递需长期接触,重点查太子独用,且不易被旁人注意之物。我先从熏香和药渣入手。”
两人无需多言,便已分工明确。
东宫暂时被封锁,气氛压抑。
苏锦书带着皇帝特许的手令,以协助调理太子身体为名,开始细致排查。
她先是检查了太子日常所用的安神熏香,捻起一点香灰在指尖揉搓,又置于鼻下轻嗅。
“香料的配比……似乎有些细微的偏差。”她蹙眉,对负责香料的宫人道,“这‘苏合香’的比例略高,久闻易令人心神涣散。是谁配的香?”
那宫人战战兢兢回道:“是……是张内侍偶尔会拿一些调好的香料过来,说是宫外大师所配,比咱们宫里的更好……”
张内侍,张保,太子身边颇为得脸的近侍之一。
苏锦书记下此人,不动声色,继续检查太子的茶具、餐具、常抚的琴、乃至枕席。她医术精湛,观察入微,任何细微的异常都难逃其眼。
与此同时,萧夜玄则调来了东宫所有宫人、侍卫的档案,尤其是近半年来新调入或行为有异者。暗部的效率极高,很快,几个名字被圈定出来,其中就包括那张保——他曾有一个弟弟,因冲撞三皇子府上的马车被当街打死,而后他家却得到了一笔不明来源的丰厚抚恤。
「张保,其弟死于三皇子府车驾,后有不明厚赏。嫌疑甚重。」 萧夜玄的思绪通过共感清晰传来。
「熏香有问题,经他手。」 苏锦书立刻将线索对接。
「重点关注此人。我让墨离盯死他。」
两人信息实时同步,思维无缝衔接,排查进度极快。这种心灵相通的默契,让跟在旁边的墨离都暗自惊叹。
张保被“请”到偏殿问话时,尚能保持镇定,对答如流,将熏香之事推脱得一干二净,只说是一片好心。
苏锦书却不急不躁,看似随意地拿起他刚才奉上的一杯茶,指尖在杯沿轻轻一抹,放到鼻尖。
“张内侍,”她抬眼,目光清凌凌地看着他,“你这手上沾染的‘绮罗粉’香气,倒是特别。这似乎是……柔妃娘娘宫里独有的洗手香氛?你一个东宫内侍,何时与柔妃娘娘宫里有了往来?”
张保脸色骤变!
他显然没想到苏锦书连宫妃院中独有的香料都如此熟悉!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这一刹那,萧夜玄动了!
快如闪电!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萧夜玄已鬼魅般出现在张保身侧,五指如铁钳,瞬间扣住他正悄然摸向腰间匕首的手腕!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匕首“哐当”落地。
“啊——!”张保发出凄厉的惨叫。
“想灭口?”萧夜玄眼神冰冷,手下力道丝毫不松,“晚了!”
墨离立刻带人上前,将张保捆得结结实实,并迅速搜查其全身和住处。果然,在其枕芯暗格中,搜出了几锭刻有三皇子府隐秘标记的黄金,以及一小包未用完的、掺杂了“缠绵砂”的香料!
人赃并获!线索直指三皇子!
证据确凿,萧夜玄当即下令将张保押往暗部大牢,严加审讯。
然而,就在两名暗卫押解着张保经过一处宫苑转角时,异变再生!
张保突然双眼圆瞪,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身体剧烈抽搐,口鼻中溢出黑血,与之前中毒的死士症状一般无二!
“又灭口!”收到消息的萧夜玄脸色铁青,立刻与苏锦书赶至现场。
苏锦书不顾污秽,蹲下身仔细检查张保的尸体。很快,她在张保紧紧攥着的、断裂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不易察觉的粉色香料颗粒。
她小心翼翼地用银针挑出,置于鼻下,神色陡然变得无比凝重。
“这不是‘绮罗粉’……”她抬头,看向萧夜玄,眼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这是……‘暖情香’ 的残渣!”
萧夜玄瞳孔猛缩!
“暖情香”——当朝圣眷正浓的柔妃娘娘宫中独有的秘制香料,因其香气暖融甜腻,有助情之效而得名,后宫仅她一人可用!
张保指甲缝里,怎么会有柔妃的“暖情香”?
是临死前故意留下的线索?还是……他真正接触的,并非是看似关联最大的三皇子,而是这位深居简出、看似与世无争的柔妃?
三皇子?柔妃?这东宫之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