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秦无恙心中翻涌。
有得知真相的释然,有对故乡沦陷的悲痛,有对天道出手的感激……
他缓缓转过头,直视楚小姐,声音因强烈诧异而显得有些干哑:
“那……既然你这么神通广大,为什么不直接灭了魔族?”
在他看来,天道既然能救人,自然也能消灭威胁。
为何要任由魔族肆虐,只是将受害者转移走?
岂不是治标不治本?
楚小姐微微叹了口气,那神情,像是早就预料到人类会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人类的思维,还是太狭隘……太以自我为中心了。”
她目光清澈,冷冷道:
“那我反问你,我……为什么要灭了魔族?”
秦无恙顿时愣住,一时失语。
她偏头看向旁边这位年轻貌美的圣洁女子……
对啊……站在天道的角度……她不是人……
没有七情六欲……
没有善恶对错……
楚小姐继续开口,声音平淡到近乎冷漠:
“魔族也是一种生物,它们遵循着它们的生存方式,它们的扩张吞噬,在它们自身的规则体系内,是合理的。
“和你们人类为了生存发展,砍伐森林、开采矿产、发动战争,在本质上并没有高低对错之分。
“在我眼里,你们都是这无尽位面中存在的不同生命形态而已。我干嘛要特意去灭了它们?就因为它们威胁到了你们人类?”
楚小姐看向秦无恙,那双变幻的瞳孔中似有亿万世界的生灭景象一闪而过。
“人的劣根性,有时候就是这么讨厌,得寸……便想着进尺。我已经出于兴趣救了你们的文明,给了你们在新的星球延续的机会。
“现在,你又要问我为什么不干脆帮你们把敌人也一并消灭干净,永绝后患?
“把你们安置在这个和地球环境极其相似,资源甚至更丰富的衍星,让你们能够平稳发展两百年,这……已经是我所能给予的最大仁慈!”
秦无恙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无言以对。
他尝试着……试图努力站在天道的角度,这个超越了善恶、对错、种族、情感的至高视角,去思考这个问题……
几秒钟后,他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算了……想不了一点。
天之玄妙,人力岂可度之?
秦无恙索性放弃了一贯好用,善于逻辑分析的大脑,直接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关乎未来的核心问题:
“那你安排我来闯门,费尽周折让我来见你……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
总不会只是为了告知两百年前的真相,然后欣赏一个人类震惊的表情吧?
楚小姐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抵在自己光洁的下巴上,双眸微微上移,做思考状,喃喃道:
“嗯……让我想想,该怎么跟你解释这个事啊……这事有点复杂,关乎到位面之间的……嗯,外交?”
她思忖片刻,似乎在组织能让人类理解的语言,然后慢悠悠地开口:
“首先呢……刚才跟你说了,我只是‘这个’位面的天道。
“其实在无穷无尽的寰宇之中,还存在着无数个其他的位面,每一个位面都是独立的,也都有它们自己的天道。
“有些位面的天道呢,比较活泼,喜欢社交,热衷于和其他位面的天道搞互动、交流信息、甚至进行一些……嗯,你可以理解为游戏或者竞赛之类的事情,只是我……”
她又指了指自己,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
“比较喜欢清净,或者说比较自私一点,不太爱搭理他们,就喜欢自己待着,观察自己位面里的这些世界,自己玩自己的。
“但是呢,时间一长……那些位面的天道就觉得我不合群,说我很高冷,还喜欢时不时地跑过来骚扰我,想拉我入伙。
“被他们烦得久了,我就想着……好吧,那就随便派个人去跟他们玩玩好了,应付一下,省得他们老是来吵我。”
说到这里,楚小姐停了下来,那双瑰丽的眼眸带着一种别有兴味的笑意,重新聚焦在秦无恙身上,充满了戏谑:
“你猜,我挑中了谁?”
秦无恙面无表情地看着楚小姐。
“你就那么喜欢让人猜问题……”
这种猫捉老鼠的对话方式,让他感到有些厌烦。
楚小姐看着他这副无语的样子,再次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好吧好吧,就是你啊!秦无恙!你就是我挑中的那个人!
“所以为了让你能够拥有打破位面墙的资格和能力,我就稍微修改了一下时间线的进程。
“在两百多年前,借助衍星本土的一些上古遗迹和能量节点,弄出了这么一道『不二法门』,设下六重禁制,等着两百年后的你来闯。”
她看着秦无恙微微皱起的眉头,解释道:
“我可不是因为无聊才隔这么长时间,要打破位面墙,需要积累巨大的因果,需要长时间的气运汇聚和命运丝线的编织。
“这些东西很玄妙,说了你也不太懂。
“简单直白地讲,就是关注这件事的人越多,关注的时间越久,牵扯到的命运节点越重要,积累的因果之力就越庞大。
“这样,你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来闯门,成功的几率就刚刚好,积累的因果也足够支撑你打破位面墙,来到我面前。”
说到这,楚小姐用一种近乎诱惑的眼神看着秦无恙,问出了那个足以改变他未来命运的问题:
“现在,轮到我来问你了,你……愿意跟我去吗?”
这是一个极具吸引力的问题。
能被天道亲自挑选,作为其代表,前往更高层次的未知世界,这无疑是无数冒险者、探险家梦寐以求的旷世机缘!
这意味着将超越衍星的局限,接触更广阔的天地,获取难以想象的知识与力量。
可秦无恙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甚至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便干脆利落地答道:
“不愿意,我不去。”
楚小姐眼中稍稍闪过一丝极淡的惊讶,随即便了然平静,像是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答案。
“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的,你想留在这里是吧?”
秦无恙没有丝毫避讳,坦然道:
“当然,对我来说,追寻两百年前的真相,只是人生的目标之一。
“现在,我已经知道了答案,这份执念便可以放下了。
“而我的人生,并非只为追寻真相而活,我还有家人,有需要我承担的责任……我要回去。”
楚小姐不紧不慢,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也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人崩溃的消息:
“那如果我告诉你……衍星会在不久之后步地球的后尘,也被魔族入侵,最终……全民灭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