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康熙终于回过神，抬手轻轻碰了碰弘晖的脸颊，声音放得极柔。
“这孩子有福气。”
李德全递来个锦盒，打开来是只赤金麒麟逐日项圈——麒麟背上嵌着蓝宝石，日光纹用细金累丝盘成，沉甸甸的却透着精巧。
“给孩子戴上，往后要好生照看，别亏了他。”
胤禛躬身应道：“儿臣遵旨，定不负皇阿玛所托。”他看着那项圈，心里又惊又喜。
皇阿玛这般重视，是弘晖的福气，也是他的体面。
转念又有些遗憾，弘晓像皇阿玛，弘晖像承祜、像二哥，怎么就没半点像自己？念头刚冒出来，便被他压了下去。
儿女有这般“贵气”，已是天大的福分，哪能再求别的。
“四弟，儿女双全，恭喜啊！”太子拍了拍胤禛的肩膀，目光描摹弘晖的眉眼，倍觉亲近，“这孩子……越看越觉得有缘，皇阿玛，儿子能抱抱吗？”
康熙逗了弘晖片刻，才恋恋不舍地将孩子递给胤礽，胤禛一颗心高高悬挂，二哥…会抱孩子吗？除了弘晓，胤禛还真没见胤礽抱过哪个孩子？丹阳也就摸过头，捏过脸。
“咯咯~~”
一入胤礽怀抱，弘晖睁开了眼，流着口水嗫嚅着嘴，吐出个泡泡。
胤礽愈发觉得这孩子很合他的心，好心情逗弄道：“弘晖认识二伯，是不是？”
“好了，朕还有折子没批，先走了。”康熙看着这一幕眉开眼笑，却还是故作严肃地冷漠转身。
他何尝不想多疼这孩子？可他是帝王，不能偏颇，太过看重，只会让弘晖成为众矢之的，反倒害了他。承祜早早夭折，一直是他心中的痛！
“宴就罢了，别铺张。”康熙叮嘱了句，便转身往外走，脚步比来时慢了些。他留下，众人都放不开，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二月的风还裹着残寒，松烟香混着艾叶的清苦漫开来，弘晖的洗三礼，正随着康熙的离去，渐入佳境。
佟佳贵妃先上前两步，银红缎袍上绣的缠枝海棠在暖光里泛着柔润的光，鬓边只簪了支赤金点翠簪，珠翠不张扬却显尊贵，伸手拢了拢弘晖襁褓的边角，语气里的急切压不住：“快抱回内院去，这风虽小，吹着孩子也受不住。”
眼底扫过弘晖粉嘟嘟的小脸，满是疼惜，众人的目光，却早暗里绕着这祖孙、兄弟、叔侄的互动转了一圈。
惠妃坐在西侧的软凳上，石青缎袍衬得她面色沉静，胤禔近日正与太子在朝堂上较劲，好容易局势僵持住，这弘晖偏生像承祜，让皇上想起了仁孝皇后，父子感情破冰，东宫又稳了！
宜修虽在里间产房歇着，外间的动静却早通过剪秋的低声回报，落进了她耳中。
人靠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枕上，藕荷色寝衣衬得脸色透着浅粉，手轻轻抚过腹上未消的妊娠纹。
“主子，前院添盆了。”剪秋轻步进来，压低声音道，“太子爷添了五百两银票，大阿哥添了枣儿桂元，三阿哥送了支赤金长命锁，八阿哥……添了一对玉坠。”
宜修点点头，划过锦被上的缠枝纹：“惠妃娘娘？”
“惠妃娘娘添了一锭五十两的金锞子，眼神一直跟着太子爷；德妃娘娘也来了，添了串南珠，没多说话，只瞧了小阿哥两眼。”剪秋顿了顿，又道，“佟佳贵妃娘娘让人去后厨添了两碗燕窝，说给您补身子。”
宜修嘴角轻轻勾了勾，惠妃没有因着朝堂局势和她撇清关系、不喜弘晖的意思就好。
外间，洗三礼已到了“添盆”的环节，纯金打造的洗三盆摆在供桌上，康亲王福晋面似满月，眼神端庄，先朝神像躬身行礼，才示意众人上前。
太子当先一步，舀了勺清水，从怀中取出一小碟银票放在茶盘上，动作大方，语气带着笑意：“给弘晖添点福气，往后平平安安。”
接生嬷嬷立刻唱念：“长流水，聪明伶俐！”
胤禔紧随其后，脸上堆着笑，手里却只端着个小碟，里面是枣儿、桂元与栗子，往盆里一撒，动作快得有些敷衍。
嬷嬷仍唱着：“早儿立子，连生贵子，桂元，桂元，连中三元。”
胤祉捧着支赤金长命锁，慢悠悠上前，先摸了摸弘晖的小手，才将锁放在盆边，语气温文：“弘晖这孩子，瞧着便聪慧，往后定是个有出息的。”
话里藏着几分试探，既不得罪太子，也不得罪胤禔，仍是那副文人的周全模样。
不多时，胤禩牵着八福晋上前，添了对白玉坠，笑着道：“四嫂身子不便，四哥多受累，弘晖这般可爱，往后定要常去瞧瞧。”
他知道自己如今被胤禔当枪使，在太子跟前讨不了好，此刻借着道贺，也想缓和与胤禛的关系。至少，面上总得维持应有的平和。
添盆毕，康亲王福晋接过弘晖，将他轻轻放入水中。
冷水一激，弘晖立刻“哇”地大哭起来，哭声清亮。
胤禛站在一旁，眉梢飞了起来，满脸喜色，贵妃眼底也掠过一丝暖意。
康亲王福晋一边轻柔地给弘晖洗澡，一边念着祝词：“洗洗头，做王侯；洗洗腰，一辈儿比一辈儿高；洗洗腚，做个小富翁；洗洗脚，走四方，有吃有喝。”
随后，嬷嬷用艾叶球点着，以生姜片作托，在弘晖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了炙，青烟袅袅，带着艾叶的清香。又用梳子给弘晖梳了“三梳子”，再拿鸡蛋在他脸上轻轻滚着，滚去“晦气”。
里间，宜修听着外间弘晖的哭声渐渐小了，又传来众人的笑声，眼底终于露出几分柔软。剪秋端来温好的燕窝，她接过，却没立刻喝，只道：“等会儿把弘晖抱来我瞧瞧，别让奶娘离太远。”
“主子放心，早安排好了，是咱们府里带来的奶娘，身家清白，昨儿又让吴医女查过了。”剪秋应道。
宜修点点头，喝了口燕窝，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温热感由内而发。
曾经的噩梦，再也不会有了，自己绝不会给任何人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