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一封由八百里加急送达的诏书,打破了汉中郡表面上的平静。使者风尘仆仆,手持节杖,直入刺史府正堂。刘正闻讯,不敢怠慢,立刻命人焚香设案,率领郡中主要属官,跪迎天使。
刘隆作为郡中实际掌兵者,亦身着正式官服,立于父亲身侧。他心中清楚,这封来自洛阳的诏书,必将彻底改变天下的格局。
使者展开黄绢诏书,用略带尖细的嗓音高声宣读:
“制曰:朕闻天生烝民,立君以牧。然今有巨鹿妖贼张角,妄称‘黄天’,聚众为乱,荼毒生灵,倾覆社稷。朕甚恻然,寝食难安。贼势猖獗,烽烟四起,州郡驿报,道路梗阻。为速平祸乱,拯民于水火,特颁此诏:”
使者顿了顿,声音提高,字句清晰:
“令各州牧、刺史、郡守,厉兵秣马,各率其众,就地募兵讨贼,保境安民!许以便宜行事,可权宜征发粮秣,擢用才俊,务求克日殄平,以靖地方!钦此!”
诏书内容不长,却字字千钧,如同惊雷炸响在堂上每一位官员的耳边!
允许各地州郡长官自行募兵讨贼!便宜行事!
这等于是在事实上,承认了地方军阀割据的合法性!朝廷中枢,在面对席卷半壁江山的黄巾之乱时,已然力不从心,不得不放权地方,以求自保!
“臣等接旨!谨遵圣谕,誓平妖贼,以报皇恩!”刘正率先叩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惶恐。堂下众官也随之山呼万岁,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复杂的神色。
使者宣读完诏书,神色稍缓,对刘正道:“刘使君,陛下对汉中寄予厚望。汉中乃益州北门,险塞之地,万望使君戮力同心,不负圣恩。” 话语虽是勉励,却也透露出朝廷对汉中能否守住的担忧。
送走天使后,刺史府正堂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众人面面相觑,消化着这石破天惊的诏令。
郡丞率先开口,忧心忡忡:“府君,自行募兵,便宜行事……此例一开,只怕……” 他不敢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只怕天下从此多事,各地豪强并起,朝廷权威扫地。
长史却道:“此亦无奈之举。黄巾贼势大,若等朝廷调兵遣将,缓不济急。唯有各地自保,方能遏制贼势蔓延。对我汉中而言,亦是机遇!”
刘正坐在主位,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眉头紧锁。他性格保守,深知这道诏令意味着什么。这不仅是平叛的许可,更是一把双刃剑。掌控得好,可保一方平安;掌控不好,便是拥兵自重,将来祸福难料。
他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刘隆:“隆儿,你如何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刘隆身上。如今谁都知道,这位年轻的公子,才是汉中军事的真正主宰。
刘隆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环视众人,声音沉稳有力,打破了堂内的凝重:
“父亲,诸位大人。朝廷诏令,正是顺应时势之举!黄巾之乱,非一州一郡之祸,乃天下腹心之疾。若拘泥成法,坐等朝廷,则贼势必如燎原之火,不可收拾!”
他走到悬挂的地图前,手指划过汉中四周:“诏令许我等自行募兵讨贼,便是将守土之责,彻底交予我等!此非僭越,而是重任!我汉中北有秦岭屏障,南有巴山依托,汉水贯穿,沃野千里,正是乱世中可攻可守的基业所在!”
他转身,目光锐利:“当务之急,绝非犹豫观望,而是借此良机,名正言顺地扩军备战!不仅要扫清境内残匪,更要厉兵秣马,随时准备出击,剿灭威胁汉中的外部贼寇!如此,方能真正保境安民,不负朝廷所托,亦不负汉中百姓之望!”
刘隆的话语,充满了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和魄力。他将朝廷的放权,解读为汉中自立自强的“良机”和“重任”,极大地鼓舞了在场官员的情绪。
“公子所言极是!”
“正当如此!”
“有公子在,我汉中无忧!”
原本惶恐不安的属官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出声附和。刘正见儿子思路清晰,气势不凡,心中稍安,也下定了决心。
“好!就依隆儿之言!”刘正站起身,肃然道:“即日起,我汉中郡奉诏讨贼!一切军务,由刘隆全权负责!各郡县需全力配合,征发粮草,招募勇壮,不得有误!”
“谨遵府君之命!”众官齐声应诺。
诏令,如同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束缚在刘隆身上的枷锁。从这一刻起,他招募军队、征发粮饷、对外用兵,都将拥有法理上的依据!
会议结束后,刘隆立即返回自己的军务署,召集蒙川、司马靳以及新提拔的几位郡兵将领。
“朝廷诏令已下,我等再无顾忌!”刘隆目光扫过麾下将领,“蒙川、司马靳!”
“末将在!”二人踏前一步。
“你二人所率锐士营,即日起扩编为‘破虏营’,仍由你二人分统,作为我军核心战力,加紧操练,以备大战!”
“诺!”
“张校尉!”刘隆看向一名新提拔的寒门将领。
“末将在!”
“着你即刻张贴榜文,在全郡范围内招募勇壮,年龄十八至三十五岁,身家清白者优先!待遇从优!组建新军‘靖难营’,由你暂代统领,加紧训练!”
“末将遵命!”
一道道命令迅速下达,整个汉中郡的战争机器,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募兵点前排起了长龙,铁匠铺日夜赶制兵器,粮草物资从各地汇聚而来。
刘隆站在署衙的望楼上,看着城外热火朝天的练兵景象,心中豪情涌动。乱世,已彻底拉开帷幕。而这汉中,将是他刘隆龙腾九天的起点!
朝廷的诏令,不是终结,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