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的苟桂香家,苟桂香坐在屋子里,胸口还在因为刚才的激动而微微起伏。
邻居那张因被冤枉而涨红、愤慨的脸,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心里那口认定是邻居贪小便宜的笃定的气,像被针扎破的皮球,一点点泄掉了。
“难道……真不是他们?”这个念头一起,她先前的理直气壮就化成了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她拧着眉头,脚步沉重地走回屋里,灶台冷清,那个本该放着几枚鲜亮鸡蛋的瓦盆依旧空着,刺着她的眼。
下工的钟声远远传来,没多久,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
丈夫健全和儿子带着一身田间的泥土气息回来了。苟桂香立刻迎上去,也顾不上让他们歇口气,劈头就问:“咱家鸡窝里的蛋,你们谁拿了?或是早上煮了吃了?”
丈夫健全被问得一愣,抹了把脸上的汗:“平白无故动那鸡蛋干啥?不是说好了攒起来换油盐的?”
儿子也在一旁摇头:“妈,我没拿。是不是记错了?”
看着丈夫疲惫而坦诚的眼神,听着儿子干脆的回答,苟桂香心里最后一点“家贼”的怀疑也彻底烟消云散了。不是邻居,也不是自家人,那这鸡蛋,难道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她独自一人又踱到鸡窝旁,矮下身,仔仔细细地往里瞧。鸡窝里铺着干草,几只母鸡正在旁边悠闲地踱步,咯咯地叫着,仿佛在嘲笑她的无能。
角落里,没有任何人为翻动的杂乱痕迹。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投在地上,拉得细长而孤独。
她蹙着眉,目光在鸡窝周围每一寸土地、每一道墙缝上细细扫过,试图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困惑和憋闷攫住了她。这事儿就像一团乌云堵在心口,找不到缘由,就永远散不去。
风从院墙外吹过,带来一丝傍晚的凉意,也吹动了墙根的几丛野草。
苟桂香无意识地瞥过那片晃动的阴影,心里空空落落的,只剩下一个不断盘旋的问题:
“这见鬼的鸡蛋,到底去哪儿了?”
林如月和石头奶奶聊了一会儿,看着天色渐晚,拎着石头奶奶塞过来的一篮子新鲜蔬菜,沿着村里的土路慢慢往回走。
篮子里的黄瓜翠绿欲滴,番茄还带着泥土的气息,这份质朴的情谊让她心里暖融融的。
刚路过邻居苟桂香家的院墙拐角,一阵微风吹过,看见了墙头晃动的一块儿条形塑料。
林如月瞄了一眼,随后觉得不对劲,再仔细一看,那哪儿是长形塑料,分明是褪下的蛇皮。
林如月心紧张了一下,白天蛇的阴影还没有散去。
眼睛紧盯着,不自觉得要往后退,却听见墙根下茂盛的杂草簌簌作响。
林如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目光却猛地定住了。
在那片有些泥泞的湿软地面上,清晰地印着几道蜿蜒曲折的痕迹。
那绝非鸡爪或鼠类留下的细碎脚印,而是一种光滑、连续、仿佛用柔韧的粗绳重重压过留下的压痕。痕迹从墙根的排水洞一直延伸进院内,消失在杂乱的柴火堆阴影里。
林如月的心头一紧,脚步立刻停了下来。
她屏住呼吸,蹲下身仔细查看。痕迹在几处特别明显,形成了完整的鳞片状纹路,在夕阳的余晖下,甚至能隐约看到一种冰冷的反光。
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混杂在泥土和青草的味道中,不易察觉。
她想起刚才他们吵架的缘由和情景,此刻,林如月全明白了。
哪里有什么贼,这分明是位“不速之客”——一条蛇。
它巧妙地避开了地面,沿着墙根阴影滑行,通过排水洞自由出入,那鸡窝角落的温暖和圆滚滚的鸡蛋,对它而言,简直是无人看守的盛宴。
她站起身,望向苟桂香家安静的院落,想象着在所有人上工之后。
一条暗影悄无声息地滑入,缠绕,吞噬,然后顺着原路消失,只留下几道神秘的痕迹和苟桂香的愤怒、疑惑与懊恼。
林如月拎着篮子的手紧了紧,蔬菜的清新味道似乎也压不住她此刻心中的笃定。
她得赶紧去告诉苟桂香这个发现——偷蛋贼,找到了。
林如月转身又返回了石头奶奶家,“奶奶、春梅婶,你们现在有时间吗?”
春梅婶正打算做晚饭,在抱柴火,石头奶奶正坐在院子里摘着菜,林如月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他们抬起头,正好奇林如月怎么又回来了。
林如月推开院门,低声说了一句:“我来的时候远远的我好像听见隔壁桂香婶和你们家有点儿误会,刚才我在桂香婶家院墙下发现点儿东西,你们要不要一起过去查看下,咱们不能平白无故被人冤枉。”
王春梅一听,立马放下了手里的柴火,这件事对她家太重要了,不能背上一个偷蛋贼的帽子,扶着石头奶奶,“妈,走,我们一起去看看,”另外一只手拉着小石头一起。
几人来到了桂香婶墙根下,林如月指着蛇爬过的痕迹和墙头褪下的蛇皮,“我怀疑是蛇偷了它们家的蛋,白天大家院门都关上了的。
再说了,村人来人往,真的有人偷蛋也会被人看见,只有蛇才能无声无息的偷吃了蛋,而不被人察觉。”
王春梅听完,也认同的点点头,立马隔着院墙喊道:“苟桂香!苟桂香!你出来,我让你看看偷蛋贼,别瞎冤枉我家石头。”
苟桂香家里人都听到了,健全太知道了自家婆娘的德性了,联想着之前问他们蛋的事情,怒视着她:“你是不是去骂隔壁小石头啦,你冤枉人家偷咱家蛋啦?人家男人在外面保家卫国,你却在家里欺负人家婆娘儿子,你是不是人?”
儿子大鹏也用责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家爱骂人的妈,小石头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什么品性会不知道,怎么会偷自家的鸡蛋吃。
建全带着儿子赶紧出门想着去跟王春梅他们道个歉,走了几步,看着后面欲言又止的苟桂香:“跟 上,”说完,两人就先一步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