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梧桐街道办,吊扇吱呀转动着,搅起潮湿闷热的空气。沈清弦正埋头整理暑期青少年活动的照片,内线电话刺耳地响起。
是党政办张主任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官腔:“小沈,你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
沈清弦的心微微一紧。自那次档案局副科长“无意”指点后,表面风平浪静,但她能感觉到水下暗流的涌动。李强最近安静得出奇,看她的眼神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嫉恨。张主任更是许久没单独找过她。
她定了定神,起身走向党政办。
张主任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崭新的红头文件。他见沈清弦进来,推了推眼镜,脸上是公式化的笑容,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小沈啊,坐。有个重要通知,区发改局发来借调函,点名要你下周一去报到,参与全区重点项目的督导工作。为期三个月。”他将文件轻轻推到沈清弦面前。
白纸黑字,加盖着鲜红的印章。“沈清弦”三个字,清晰地列在借调人员名单首位。她的心跳骤然加速,不是喜悦,而是一种被巨大浪潮推着走的惶惑。区发改局?那是赵恒远的地盘!
“主任,这……我基层经验还浅,恐怕难以胜任这么重要的工作……”沈清弦试图推拒。这借调来得太突然,太诡异。
张主任摆摆手,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这是区里重要部门对你的信任和培养,也是我们街道的光荣。年轻人,要抓住机会,好好锻炼。”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发改局工作节奏快,要求高,不同我们基层。去了之后,要谨言慎行,多学多看,把主要精力放在领导交办的任务上,不要……节外生枝。”最后四个字,他说得缓慢而清晰。
沈清弦听懂了。这不是商量,是通知,是命令,更是一种警告和约束。把她放到赵恒远的眼皮子底下,放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便于掌控,也便于……“敲打”。
“我明白了,主任。”沈清弦垂下眼睑,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文件。
“回去准备一下吧,手头的工作跟李强交接一下。”张主任挥挥手,结束了谈话。
回到综治办,刘主任不在。李强正翘着腿玩手机,看到她手里的文件,嗤笑一声:“哟,我们的沈大才女要高升了?以后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街坊啊。”酸溜溜的语气里,藏着不甘和几分幸灾乐祸。
沈清弦没理会他的嘲讽,默默开始收拾自己的办公桌。心思却早已飞远。这步棋,是赵恒远主动出手了?还是背后有其他的力量在博弈?顾怀渊和周维明,是否知情?
下班后,沈清弦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去了永宁社区,站在那棵老梧桐树下,远远望着王大爷家紧闭的窗户。铁盒子里的秘密,是她唯一的底气,也是最大的风险来源。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沈清弦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静观其变。”
是周维明!
这三个字,像一颗定心丸,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至少,她不是完全孤立无援。她回复了一个“收到”,然后删除了短信。
回到租住的小屋,沈清弦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区发改局的机构设置、主要职能和近期工作动态。她需要尽快熟悉那个即将踏入的、更复杂也更危险的“战场”。
这一纸借调通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彻底打破了沈清弦刚刚趋于稳定的生活。她知道,从街道到区县,从处理家长里短到直面宏观经济与重大项目,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她,这个毫无根基的小科员,已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前路是机遇,更是龙潭虎穴。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无论如何,她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