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宾苑静室内的时光流逝得缓慢而凝重。一个时辰的休整,对历经磨难的九曜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赵铁柱古铜色肌肤上的伤痕在浓郁生机滋养下缓缓收口,但消耗的金刚本源非一时可复。苏月静坐榻上,长剑横膝,无垢剑心映照四周,那过度的秩序感让她剑意如临薄冰,细腻地感知着这座城市能量流动中每一丝不协调的涟漪。林火林冰兄妹借此处平和环境,小心引导着体内略显躁动的冰火本源重归平衡。王小明则沉浸在对这座城市超高效能量网络的推演中,试图理解其运行逻辑。叶轻柔怀中的嫩芽舒展叶片,贪婪汲取生机,但她眉宇间带着忧色,此地生机虽盛,却缺乏外界那种野性而真实的情感温度。白芷闭目凝神,预知力在此地如同陷入粘稠的琥珀,难以捕捉清晰的未来片段。烬独坐角落,左臂那新生的肌肤下,与城中某种无形力场产生的微弱共鸣感,让他如坐针毡,既熟悉又不安。
陈凡立于窗边,目光穿透莹白的窗棂,望向城市中心那最为高耸的“观星殿”。殿宇巍峨,整体由一种半透明的乳白色晶体构筑,顶端悬浮的巨大晶体缓缓旋转,洒落清辉,与穹顶(或许是模拟的)星辰之光交融,显得神秘而庄严。他的“回响”之力如触须般小心延伸,却能清晰感受到一层强大而柔和的结界笼罩着大殿,阻止任何形式的探知。这座城,这份秩序,如同一个完美无瑕的玉瓶,但瓶内装着什么,却无从得知。
时辰将至,云澜准时出现在苑外,依旧是一丝不苟的冷峻模样。他并不多言,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转身引路。
穿过静谧得过分的街道,越靠近观星殿,空气中的能量越发精纯,却也越发显得“规整”,仿佛每一丝能量都沿着预设的轨迹运行,缺乏自然的灵动。殿前无卫兵把守,两扇铭刻着复杂星图轨迹的晶石门扉在众人接近时无声滑开。
殿内景象豁然开朗。穹顶并非实体,而是一片逼真的星空投影,星辰按玄奥轨迹运行,投下朦胧清辉。大殿中心,是一座环形晶台,台上悬浮着七个光团,光团中端坐着七道身影,身形模糊,气息晦涩深邃,仿佛与整个大殿、乃至整座城市的能量场融为一体。他们便是启明城的长老会。
环形晶台周围,是数圈逐级降低的坐席,此刻空无一人。整个大殿空旷、肃穆,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庄严氛围。
“远方而来的旅人,守望火种的继承者,欢迎莅临观星殿。” 居中那道最为凝实的光团中,传出一个平和、苍老却蕴含威严的声音,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心湖,不带丝毫情绪波动,“吾等乃启明城长老会。汝等持星钥而至,穿越寂灭疆域,必有所求,亦必有所持。”
陈凡上前一步,不卑不亢,拱手行礼:“晚辈陈凡,与同伴为追寻末世真相、延续文明火种而来。偶得星钥指引,历经艰险,幸抵宝地。望长老会不吝赐教。” 他言辞简洁,点明来意,却未透露过多细节,尤其是关于寂灭之眼和烬的事情。
“星钥……守望者最后的信标。” 左侧一道光团中传出另一个声音,略带感慨,“能激活它,穿越被混沌侵蚀的裂谷,证明汝等确有过人之处,亦背负沉重因果。” 那声音顿了顿,似在审视众人,“然,启明城有其律法。外界纷扰,混沌肆虐,吾城避世独立,维系此方净土不易。汝等携外缘而至,身负混沌残留,于城规而言,实为变数。”
话语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点出了九曜众人此刻的“尴尬”处境——既是可能的希望,也是潜在的威胁。
“我等并无恶意,只为寻求知识与合作,共同应对混沌之劫。” 苏月清冷开口,剑心通明,感受到长老话语中那近乎绝对的秩序洁癖,“若城规不容,我等亦可只求暂歇,换取些许情报后便离去。”
“离去?” 右侧一道光团中响起第三个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锐利,“寂灭之眼虽暂退,其阴影犹在。汝等既已触及核心,以为还能独善其身?更何况……” 那意念似有似无地扫过烬,“汝等队伍中,似乎还带着极为特殊的‘印记’。”
烬身体微微一僵,感受到数道无形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并非恶意,却带着一种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解析透彻的冰冷审视感。
陈凡心中一凛,对方果然注意到了烬的异常。他不动声色地侧身半步,隐隐将烬护在侧后方,沉声道:“每位同伴皆历经生死,共渡难关。其所携印记,乃抗敌所遗,非为祸端。我等一体,荣辱与共。”
长老会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穹顶星辰运行的微光在流转。那种沉默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良久,居中的长老声音再次响起,缓和了气氛:“汝等团结,殊为可贵。启明城并非不近人情。星钥再现,或许亦是天命所示。然,欲知真相,需有相应的资格与……代价。”
“何种资格?何种代价?”陈凡追问。
“资格,便是证明汝等有驾驭真相之力,而非引火烧身。” 居中长老道,“代价,便是需遵守吾城律法,必要时,为维系此方净土,贡献力量。”
另一长老接口:“吾等可提供古籍记载、能量净化之法,乃至关于混沌本质的研究。但作为交换,汝等需协助清除城外几处日益活跃的混沌污染源,并……接受必要的监管与调查,尤其是关于那位特殊印记的持有者。” 目光再次指向烬。
条件苛刻,带着明显的不信任与利用意味。但这也是目前唯一能获取关键信息的途径。
陈凡与苏月等人交换眼神。众人目光坚定,微微颔首。一路行来,他们早已习惯在绝境中寻找机会。
“我等愿遵城规,接受任务,以证诚意。”陈凡代表众人应下,“但请长老会确保情报的真实与公允,我等同伴,绝不容无故损伤。”
“自然。”居中长老光影波动,“云澜执事会为汝等安排居所、补给,并告知任务详情。记住,启明城的秩序,不容破坏。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光影渐淡,长老会的身影消失在晶台之上,仿佛从未存在过。大殿重归寂静,只留下星辰投影的清冷光辉。
退出观星殿,重返街道,阳光依旧和煦,城市依旧宁静。但九曜众人心中都明白,他们踏入的并非避风港,而是一个更加复杂、规则森严的棋局。获取知识的道路布满荆棘,而烬,似乎成了这场交易中一个意想不到的焦点。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