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沉闷，如深潭底部的暗流涌动，锁链拖地的声音湿漉漉的，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哗啦——”?
舞台边缘缓缓漫上一层幽绿色的水渍，几个纤细的身影踏着涟漪登台。
他们赤着脚，每走一步，脚下便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脚印里渗出浑浊的水，泛着淡淡的腥气。
这些“舞者”身姿曼妙，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水珠顺着发梢滴落。
他们穿着半透明的纱衣，被水浸透后紧贴在身上，隐约可见皮肤下泛着不自然的青紫色。
琵琶声起，幽怨婉转，如泣如诉。
水鬼们开始舞动。
他们的动作极尽柔媚，腰肢如柳，手臂似水蛇般蜿蜒，每一个转身都带起细密的水雾。
脚尖轻点地面时，竟有细小的水花溅起，在幽暗的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沈淼淼看得入迷，忍不住低声道：“这舞……竟比活人跳得还美。”
谢珩之皱眉：“别被表象骗了。”
果然，随着舞姿渐入高潮，水鬼们的动作越来越扭曲——他们的关节开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被水泡烂的木头在摩擦。
皮肤逐渐浮肿，原本苍白的脸一点点胀大，眼珠被挤得凸出，嘴唇外翻，露出森白的牙齿。
“咚！”?
鼓声骤停，琵琶弦断。
水鬼们的舞姿猛然定格，下一秒——
“噗嗤！”?
他们的皮肤骤然破裂，黄绿色的尸水喷溅而出，原本曼妙的身躯瞬间膨胀变形，皮肤溃烂剥落，露出底下泡得发白的腐肉。
眼珠脱落，挂在脸颊上晃荡，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漂浮在漫上台面的污水里。
巨人观。
几具肿胀溃烂的尸体站在原地，咧开烂了一半的嘴，朝台下鞠躬谢幕。
“呕——”沈淼淼猛地捂住嘴，脸色惨白。
鬼客们却兴奋得疯狂鼓掌，鬼珠、腐肉、甚至不知名的脏器纷纷往台上扔。
“够味儿！这才是正宗水鬼！”
“烂得好！烂得妙！”
“再烂一点！再烂一点！”
沈淼淼看着那几个水鬼羞答答的眼神，嘴角抽了抽——这哪是“羞答答”？分明是“饿狼盯肥羊”！
她叹了口气，又摸出一枚鬼晶，随手一抛。
“啪！”
水鬼们瞬间疯狂，肿胀腐烂的身体争先恐后地扑向那枚鬼晶，场面一度混乱到像是饿鬼抢食。
沈淼淼：“……”
再这样下去，她怕是要被这群鬼薅秃了。
她猛地站起身，拍了拍桌子，豪气干云地宣布：“不看了！走人！”
谢珩之慢悠悠地夹了一筷子菇，笑得促狭：“怎么，沈大爷这是怕了？刚才不是挺豪横的吗？”
沈淼淼瞪他：“再豪横也经不住这么薅！再待下去，我怕他们待会儿直接表演个‘活人剥皮’，然后伸手管我要鬼晶！”
谢珩之挑眉：“那岂不是更精彩？”
沈淼淼：“……精彩你个头！走不走？”
谢珩之耸耸肩，放下筷子：“行吧，反正也看够了。”
水鬼们拖着湿漉漉的衣袍退场时，钰铮铮单手支着下巴，指尖在桌沿轻轻敲着，眼神懒散地扫过那些扭曲退去的鬼影。
整桌酒席，只有她的碗筷干干净净，连一滴油星都没沾。?
沈淼淼大手一挥：“结账！”
小鬼飘过来，笑眯眯地递上账单：“客官，一共是……十四枚鬼晶。”
沈淼淼：“？？？”
“十四枚？！你们这是黑店吧？！”
小鬼依旧笑眯眯：“客官，您点的可是幽都名菜，还额外打赏了两枚鬼晶，这已经是给您抹零后的价格了。”
沈淼淼盯着小鬼那张青白浮肿的脸，缓缓眯起眼睛：“没抹零多少？”
小鬼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黑牙：“十五枚鬼晶。”
“十五枚？”
小鬼搓着枯瘦的手指，眼珠子滴溜溜转：“客官，六枚鬼晶是饭钱，八枚鬼晶是您们八个鬼观赏费，您看了两场表演呢。”
谢珩之在旁边噗嗤笑出声：“沈大爷，看来您这羊毛被薅得挺彻底啊。”
“你们这是黑店吧？”她咬牙切齿，“看表演还要单独收费？刚才怎么不说？”
小鬼装模作样地翻着账簿：“客官您也没问呀～“
叶澜：“这是明目张胆的抢劫，勇气可嘉。”
沈淼淼深吸一口气：“那要是我现在一文不给呢？”
小鬼的笑容突然僵住，眼眶里渗出黑血：“那...客官可能就走不出这个门了。”
小鬼刚拍完手，两只合体期的鬼将便从阴影中浮现，青面獠牙，煞气森然。
沈淼淼眯了眯眼，这是铁了心要宰她啊。
她正想开口讨价还价，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众人回头，只见一名红衣女子缓步而来。
她眉目如画，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所过之处，众鬼纷纷低头退避。
罗刹娘娘，桑织星。
小鬼一见她，立刻弯腰行礼，谄媚道：“娘娘，这几个新魂想赖账！”
沈淼淼一行人隐晦地交换了个眼神，尤其是钰铮铮，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和桑织星短暂对视一瞬。
桑织星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被围在中间的沈淼淼身上，冷淡开口：“你想赖账？”
沈淼淼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我只有十三枚鬼晶。”
桑织星微微挑眉，似笑非笑：“新魂初入冥界，不懂规矩也正常。”
她顿了顿，语气缓和几分，“既然我看你顺眼，十三枚便十三枚吧。”
沈淼淼麻利地付了钱，却见桑织星仍站在原地，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眼珠一转，忽然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小声道：“娘娘，我听说您是冥界一鬼之下、万鬼之上的大人物，而且心地善良……”
桑织星似笑非笑：“谁说的？”
沈淼淼毫不犹豫地指向旁边几个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的鬼：“喏，他们说的！”
那几个鬼浑身一抖，恨不得当场魂飞魄散。
桑织星轻哼一声，倒也没追究，只是饶有兴趣地问：“你想要什么？”
沈淼淼扭捏地绞着手指，脸颊微红，声音细若蚊蝇：“小女子……爱慕鬼王大人已久，不敢妄想成为他的女人，只求能在幽冥殿谋份差事，远远地看上一眼，便心满意足了……”
空气瞬间凝固。
桑织星隐晦的扫了一眼阿砚，盯着沈淼淼看了几秒，忽然轻笑一声：“哦？你爱慕鬼王？”
沈淼淼羞涩点头，眼神真挚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桑织星慢悠悠道：“幽冥殿不缺人，不过……”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淼淼一眼，“既然你这么‘仰慕’鬼王，不如把身后的美人献给鬼王，鬼王开心了，幽冥殿就有位置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