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柴房总透着股说不出的冷,明明灶房的烟火气就隔了一堵墙,可锁着黑袍人的那扇木窗,玻璃上结的冰花却比院里的厚三倍。狗剩起夜时路过,听见里面传来“沙沙”的响动,像有东西在挠木板,他刚要凑过去看,手腕突然被人攥住——是张萨满,手腕上的青蛇正绷得笔直,信子朝着柴房的方向飞快吞吐。
“别靠近。”张萨满的声音压得极低,指节泛白,“这不是人能弄出的动静。”
话音刚落,柴房里突然传出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紧接着是布料撕裂的声音。二舅提着斧头跑过来,一脚踹在柴房门上,门闩“咔嚓”断成两截,众人举着油灯往里冲——柴房里空无一人,地上只有一摊黑渍,像融化的墨汁,顺着墙角的裂缝往地下渗,而那裂缝里,正缠出几根暗红色的藤条,藤叶上还挂着黑袍人的布屑。
“是怨藤的根。”风丫掏出银针,往藤条上扎,银针刚碰到藤皮就冒起黑烟,“他不是被抓了,是被怨藤拖走了!”
张萨满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的黑渍,指尖瞬间泛白:“这是‘养棺藤’,专门裹着活人当养料,看来黑袍人说的‘就他一个’,是假的。”他突然抬头,盯着长白山的方向,青蛇在他手腕上剧烈扭动,“那本旧书里的邪术,根本不是养怨气,是养‘藤棺’——有人在山里埋了具棺木,用活人喂怨藤,等藤子把棺木缠满,里面的东西就能出来了!”
山魁攥着斧头的手咯咯响:“不管里面是啥,现在就去劈了它!”
“不行。”张萨满摇头,指了指天上的月亮,月亮周围裹着层灰雾,“今晚是‘收魂夜’,怨藤在夜里最凶,咱们得等天亮,带上艾草和驱怨符,再去。”
可没等天亮,村里的鸡突然不叫了。天刚蒙蒙亮,王婶就跑来找众人,声音发颤:“村西头的老李家……没人应门,我看见他家院墙上,缠了根藤条……”
众人往老李家跑,刚到院门口就僵住——院墙的裂缝里钻满了暗红藤条,藤叶上沾着露水,可那露水落在地上,竟变成了黑渍。二舅一脚踹开房门,屋里空荡荡的,只有炕沿上挂着半块衣角,而地下的裂缝里,正传出“沙沙”的响动,像是有东西在往上爬。
“快退!”张萨满掏出驱怨符,往裂缝上贴,符纸刚碰到地面就烧了起来,裂缝里的响动瞬间变大,几根藤条猛地窜出来,朝着最近的山魁缠过去。山魁挥着斧头劈,可藤条像有眼睛似的,躲开斧头,缠上他的脚踝,往裂缝里拽。
“用艾草!”风丫把怀里的艾草扔过去,山魁赶紧抓过艾草,往藤条上按,艾草一碰到藤条就冒起黑烟,藤条瞬间缩了回去,只在地上留下几道黑痕。
“这藤子怕阳气和艾草。”张萨满喘着气,往众人手里塞驱怨符,“黑袍人只是个诱饵,真正的目标是村里的人——他要喂饱怨藤,好让棺木里的东西出来!”
狗剩突然想起什么,摸出怀里的守脉玉,玉佩此刻泛着冷光:“守脉玉能镇怨气,说不定也能镇怨藤!”他刚要往前冲,张萨满突然拉住他,指着地上的黑渍:“别冲动,你看这黑渍的方向——它们都往长白山的‘黑风口’去了,那地方是怨气最重的地方,棺木肯定埋在那儿!”
天亮后,众人带着艾草、驱怨符和守脉玉,往黑风口走。越往山里走,藤条越多,地上的黑渍像条路,指引着方向。走到黑风口时,眼前的景象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一片空地上,立着一具巨大的棺木,棺木上缠满了暗红藤条,藤条的根扎在雪地里,每根藤条上都挂着片发黑的叶子,而棺木顶端,正插着一根木杖,木杖上的怨气比黑袍人的那根重十倍。
“小心!”风丫突然喊了一声,指着棺木后面,一个穿着灰袍的人站在那里,脸上蒙着布,手里握着个陶罐,罐口正往外冒黑气,“那才是真正的‘怨宗’!黑袍人只是他的傀儡!”
灰袍人冷笑一声,把陶罐往地上一摔,罐子里的黑气瞬间散开,地上的藤条突然活了过来,朝着众人缠过去。二舅挥着斧头劈断几根,可藤条越冒越多,山魁的脚踝又被缠住,这次的藤条上带着倒刺,一拽就扯破了裤子,渗出血来。
“用守脉玉!”张萨满喊,狗剩立刻把守脉玉举起来,玉佩的光洒在藤条上,藤条瞬间蜷缩,像被烫到一样。
灰袍人见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牌子,往棺木上一贴,棺木“咔嚓”响了一声,从缝里钻出更多怨藤,朝着张萨满缠过去。青蛇突然从张萨满手腕上窜出去,咬在怨藤上,怨藤冒起黑烟,可更多的藤条涌过来,把青蛇缠住,青蛇的身体渐渐变僵。
“青蛇!”张萨满要冲过去,风丫突然掏出一把金粉,往灰袍人身上撒,金粉沾在灰袍人身上,瞬间烧了起来。灰袍人惨叫一声,伸手去拍,可金粉越烧越旺,他的袖子很快被烧破,露出里面的胳膊——胳膊上缠满了怨藤,藤条已经钻进了皮肤里。
“你们以为抓了黑袍人就赢了?”灰袍人狂笑起来,往棺木上撞,“这棺木里是‘怨仙’,只要喂够一百个人,怨仙就能出来,到时候整个长白山都得听我的!”
他刚说完,棺木突然“轰隆”一声,盖子被顶开,里面钻出一根巨大的藤条,藤条顶端长着个像人脸的花苞,花苞里流出黑液,滴在雪地上,雪瞬间融化。
“不好!怨仙要出来了!”张萨满掏出最后一张驱怨符,往花苞上贴,符纸刚碰到花苞就烧了起来,可花苞只是晃了晃,又流出更多黑液。
山魁突然扛着斧头,往藤条根部砍:“我就不信劈不烂你!”斧头砍在藤条上,溅起黑液,山魁的手被黑液沾到,瞬间红肿起来,可他没停,继续砍。
狗剩看着守脉玉,突然想起张萨满说过,守脉玉能镇怨气,可需要阳气催动。他把守脉玉贴在胸口,闭上眼睛,想着村里的炊烟、王婶的饺子、孩子们的笑声,玉佩突然发出强光,光顺着藤条的方向射过去,花苞瞬间发出惨叫,藤条开始萎缩。
“就是现在!”二舅趁机冲过去,斧头对着灰袍人的后背劈下去,灰袍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他手里的黑色牌子掉在地上,碎成两半。
灰袍人倒在地上,身体渐渐被怨藤缠住,他看着棺木,不甘心地喊:“我不会输的……怨仙会回来的……”话音刚落,他的身体就被怨藤裹成一团,变成了一根干枯的藤条。
棺木里的藤条渐渐萎缩,最后变成一堆黑灰。青蛇从藤条里钻出来,身体虚弱,却还是爬到张萨满身边,缠在他的手腕上。
众人看着地上的黑灰,松了口气。狗剩摸了摸守脉玉,玉佩的光渐渐暗下去,却还是带着暖意。张萨满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黑灰,撒在雪地里:“怨宗的邪术被破了,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可没人注意到,棺木的裂缝里,还藏着一根细小的藤条,藤条顶端沾着一点黑液,顺着雪地里的裂缝,往长白山深处爬去,而远处的山林里,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嘶吼,像在回应着什么。
山魁拍了拍狗剩的肩膀:“走!回村吃饺子去!这次得让王婶多包点韭菜鸡蛋馅的!”
众人往村里走,阳光洒在雪地上,亮得晃眼。狗剩回头看了眼黑风口,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可看着身边的人,又觉得踏实——不管以后还有什么,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什么都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