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米障碍场地上，五步桩、深沟、矮墙、高板、跳台、云梯、独木桥、高墙依次排开，像一道道关卡横在眼前。
起初这些项目也曾让突击队成员吃尽苦头，如今却早已被踩在脚下，成为日常的一部分。
周大牛第一个出发，动作干净利落，落地无声，翻越之间毫无拖泥带水。
等他冲回终点，李海低头看表，指针正好停在一分四十秒的位置。
这个成绩，在新三团已是顶尖水准，仅次于王风一人。
段鹏站在一旁，内心震动。
他知道大牛厉害，可自己更不能退。
紧随其后，他踏上起点线，身体如离弦之箭般射出。
一套动作流畅至极，每个节点都精准到位。
他曾和和尚无数次在这条路上较劲，对每一寸土地都熟悉得如同掌纹。
李海再次按下计时器，眉头微动——一分四十三秒。只比大牛慢了三秒。
队员们心头一松，却又泛起波澜。
三秒而已，可在他们眼里，这已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此前大牛为提升两秒，整整练了一周，汗水浸透了每一块沙地。
如今两人相差不过三秒，已是极限中的极限。
大牛脸上却没有一丝喜色。
他心里清楚，自己为此付出的心血远超段鹏。
每一个清晨，每一次加练，他都在这条线上反复打磨。
在他看来，胜利不该只以三秒衡量，差距应更大才是。
其他人自然不知他的心思。
当后续队员陆续完成测试：一分四十七、一分五十、一分四十九、一分五十三……一个个成绩报出，众人甚至有些恍惚。
你们拼成这样，可副队长的成绩已经堪称恐怖。
第二轮开始，大牛提速至一分三十九。
段鹏紧跟其后，跑出一分四十。
全场哗然。
这不是逼人绝望吗？
尤其是段鹏，竟在全力状态下的大牛面前咬得如此之紧。
大牛不服，再度发力。
第三轮，一分三十五；第四轮，一分三十九；第五轮，一分四十二。
他越战越狠，可呼吸也渐渐沉重。
而段鹏那边，第三轮一分四十，第四轮追到一分三十九，第五轮竟飙至一分三十六。
人群安静下来，随后低声议论四起。
细数五次对决：大牛三胜一平一负，段鹏三负一平一胜。
表面看大牛占优，但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变化——段鹏的成绩一路攀升，而大牛则显疲态。
体力消耗开始显现，节奏不再如初。
有人默默攥紧拳头，心中已有判断：这两人之间的距离，怕是越来越小了。
大牛撑墙时手腕一歪，落地瞬间察觉不对。
他望着段鹏的背影，心底掀起惊涛。
“这家伙……爆发力太可怕了。”
他喃喃自语，“再这么下去，恐怕连三哥都压不住他。”
难道三哥早已预见了这一切？
大牛心头一震，随即用力甩去那股莫名的疲惫。
突击队是三哥亲手带出来的队伍，也是自己用命护着的荣誉，哪怕三哥不在，队长这位置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认下来。
胜负如何，战场上自会见分晓。
段鹏到底有没有本事扛起这支队伍，等任务开始就知道了。
四百米障碍跑完，大牛站定说道：“回去休息，十二点训练场集合，有行动。”
他根本没朝段鹏看一眼，也没问他的意见。
段鹏挠了挠头：“大牛哥，咱们不跟团长说一声？”
大牛笑了笑：“不用。三哥定过规矩，突击队在正式任务前有独立行动权。这次只是个小任务，不值得惊动他。”
段鹏应了一声：“行，那俺跟着大伙儿一块上。”
大牛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却意味深长：“当然，今晚的行动，全听队长指挥。”
这话一出，队员们都愣住了。
段鹏指挥？他能成吗？大牛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夜幕如墨，笼罩华北大地。
四方军营陷入寂静，新三团的战士们劳累一天，纷纷入梦。
唯有河源县城西北角的一支小队，在月光下悄然集结，影子一闪，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他们出发了——突击队今夜有任务。
可任务是什么，没人清楚。
副队长周大牛不说，大家也不敢问。
一行人借着微弱月光疾行，装备压肩，脚步不停。
半个时辰后，全员抵达东南方向十公里外的舞成县，呼吸微促，汗水浸衣。
来这儿干什么？难不成要打下舞成县？
可这儿比河源复杂多了。
老黑前几天还探到消息：舞成县新来了支日军，叫孤井大队，驻防严密，强攻几乎不可能。
但显然，目标并非整座县城。
到了地点，周大牛转向段鹏，立正敬礼：“报告队长，前方两公里处是日军据点，核心是一座中央炮楼。炮楼高七八层，超过二十米，顶上架有望远镜，方圆几十里动静都能察觉。这玩意儿要是不炸掉，将来收复舞成就是一句空话。”
他顿了顿，声音沉稳：“今晚的任务，就是端掉据点，炸毁中央炮楼。”
“请队长下令。”
空气仿佛凝固。
炸中央炮楼？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若是三哥王风在，大伙儿二话不说就上，可现在……王风不在，而大牛竟要把指挥权交到段鹏手里？
不少人心里直打鼓，可没人吭声。
月光下，段鹏沉默站着，目光投向远处那片被黑暗吞没的轮廓。
“这简直是在玩命！”
李海神情凝重，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大牛，别胡来，这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中央炮楼四周全是据点，咱们要是潜进去，容不得半点闪失。只要惊动一个岗哨，四面八方的敌人立刻合围，我们谁都走不了。”
刘正缓缓点头，低声附和：“确实太险了。”
老黑冷笑一声，话里带刺：“拿下中央炮楼？队长都没下令，就是因为眼下没战略意义。说白了，就算大牛你豁出去了，咱们也得掂量代价。现在你居然要把指挥权交给段鹏？他才来几天？连一次行动都没带过，怎么指挥得了突击队？”
段鹏没有开口，也没有辩解。
他只是静静望着远处那座矗立在夜色中的中央炮楼。
探照灯的光柱如刀锋般划破黑暗，扫过百米开外的每一寸土地。
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已几乎触及光圈边缘，再往前一步，便会暴露在日寇的眼皮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