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水汽和铁锈腥味的风,从祠堂塌方露出的洞口灌进来,吹得人骨头缝发凉。洞口边上,那个刻着古船和“徐”字的标记,在月光下发着暗光。
“徐…徐福?!”胖子指着那个标记,声音发颤,眼睛瞪得溜圆,“墨哥!这底下…真跟那老神仙有关系?”
陈玄墨的心跳得又重又快。井下祭坛的壁画、撼龙青铜罗盘、鬼子地下的实验室、还有眼前这个徐福的标记…一堆线索在脑子里乱转,指向一个又大又老的谜。他看了眼地上只剩一口气的林九叔,又看看那个冒着邪气的洞口。
“进。”陈玄墨的声音又低又硬。没别的路了,上面祠堂随时会塌,王兴隆不知道啥时候醒,那个大怪物也可能还在外面。这洞,是唯一的活路,也可能是揭开所有秘密的钥匙。他再次背起林九叔冰凉轻飘的身子。
胖子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洞,咽了口唾沫,脸上墨汁混着油污和害怕。他那只肿得发亮的脚踝一动就钻心地疼,但更怕留在这儿。“妈的!拼了!”他咬着牙,一瘸一拐地跟上去。
洞口开在地上,往下是又陡又滑的石阶。陈玄墨背着林九叔,侧着身小心往下挪。胖子在后面扶着湿冷的墙,每一步都疼得直抽冷气。越往下走越黑,洞口那点月光很快没了。空气里的铁锈味和水腥味越来越浓,还混进一股怪味,像烂木头混着发霉的香和草药。
走了不知道多久,脚下踩到了平实的地面。地方好像大了点,但还是伸手不见五指。
“墨哥…到…到底了?”胖子在后面呼哧带喘地问。
陈玄墨没吭声,摸出裤兜里只剩半盒的火柴,抖着手划亮一根。
“嗤啦——”
小火苗一跳,撕开了浓黑,也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陈玄墨就算胆子再大,也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个不大的石洞,也就半间屋子大小。墙和地都坑坑洼洼,长满厚厚的绿苔藓,湿漉漉地滴水。但洞里堆的东西,跟这原始山洞格格不入,邪门得让人头皮发麻!
靠洞口那边,堆满了稀奇古怪、一看就是南洋来的玩意儿!有用藤条编的、画着红黑鬼符的筐,里面塞满了干巴发黑、奇形怪状的草根虫壳;有用骨头和彩色羽毛串的风铃,挂在石壁凸起上,落满灰;还有几个整块黑木头雕的恶鬼像,龇牙咧嘴地杵在地上,黑洞洞的眼窝在火光下瞅着人。
最让陈玄墨和胖子恶心的是洞子中间那几个玻璃罐子!
不是普通罐子,是老式实验室那种厚玻璃广口瓶,瓶口用生锈的铁盖和蜡封死了。每个罐子里都泡着一种又浑又黄的药水,散发着刺鼻的福尔马林味,水里面飘着…眼珠子!
不是一两颗,是成对的!整整七对!
更要命的是,这七对眼珠子,每对颜色都不一样!有黑得像深潭的;有黄得像琥珀的;有绿得像野兽竖瞳的;还有妖里妖气的紫和灰白透明的!它们像被人精心挑出来泡着的标本,在浑水里无声地“盯”着闯进来的人,透着一股子不是人的邪气。
“呕…”胖子只看了一眼,胃里就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赶紧捂住嘴,脸刷白,“眼…眼珠子…还…还他妈是花的?!”
陈玄墨压下心头的寒意,目光越过这些恶心的南洋邪物,看向石洞正中间。
那里,摆着一张同样落满灰、长着苔藓的黑石头供桌,看着很有些年头。供桌正中央,放着一个东西!
那是个青铜打的底座,一尺见方。表面刻满了弯弯绕绕、复杂得要命的纹路,像星星转的道儿,又像江河山的脉。底座正中间,有个巴掌大的、形状怪异的坑。那坑边沿的线弯弯曲曲,带着一种特别的弧度。
陈玄墨的眼睛死死钉在那个坑上!左胳膊虎口猛地一抽!那七个乌黑的星点印记,这会儿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起来!
那坑的形状…跟他手腕上那个打小就有、像胎记一样的烙印——那个跟撼龙青铜罗盘碎片严丝合缝的烙印,一模一样!一点不差!
“罗盘…底座?!”陈玄墨的声音有点自己都没发觉的抖。终于找到了!或者说,是这东西终于等到了他!
“墨哥!那坑…跟你手上那个…”胖子也认出来了,吓得忘了怕,指着底座,又看看陈玄墨的手腕。
陈玄墨没应声。他举着快烧完的火柴,一步步走向那张冰凉的黑石头供桌。火苗跳动着,映着青铜底座上那些古老神秘的纹路,好像在无声地叫唤他。
胖子又好奇又怕地跟过来,那只伤脚踩在湿滑的苔藓上,一个没站稳,下意识伸手扶住了旁边一个泡着眼珠子的玻璃罐!
“哗啦!”
罐子被他胖身子一撞,猛地一晃!里面那对妖紫的眼珠子在浑水里上下翻腾,像活过来似的,死死“盯”着胖子!
“我的娘!”胖子吓得魂飞魄散,触电般缩回手,结果用力太猛,身子一歪,朝另一边倒去!
“当心!”陈玄墨低喝,但晚了。
胖子手忙脚乱想抓东西稳住,胳膊乱挥,“啪”地一下,重重扫在了石头供桌的边沿!
“哐当!”
沉重的石供桌被他撞得一晃!桌上那个沉甸甸的青铜底座,也跟着猛晃了一下!底座边蹭掉了供桌面上厚厚的灰,露出了下面刻着的几个比蚊子腿还细的小篆字!
“七杀血…启…”陈玄墨眼尖,借着最后一点火柴光,勉强认出了前仨字!
七杀血启?!得要他的血才能启动这罗盘底座?!
这念头像闪电划过脑子!同时,胖子撞桌子的劲儿也传到了底座上!
“咕噜噜…”
青铜底座在光滑的石桌面上滑了半寸,底座边猛地撞上了供桌中间一个不起眼的、微微鼓出来的小石疙瘩!
“咔哒!”
一声轻响,但异常清楚!
紧接着——
“嗡…!!!”
一股低沉有力的嗡鸣,猛地从那青铜底座里爆出来!整个石洞都好像跟着轻轻一震!底座上那些复杂的纹路,像活过来一样,瞬间亮了!不是火光,是种深沉的、流动的暗金色光!光像活水,沿着那些古老神秘的线飞快地跑,眨眼间点亮了整个底座!
光的源头,正是中间那个跟陈玄墨胎记形状一样的坑!暗金色的流光在坑边聚拢、打转,像在渴求着什么!
“墨哥!亮了!它亮了!”胖子又惊又喜,指着发光的底座大叫。
陈玄墨的心快跳出嗓子眼!他没再犹豫!直觉告诉他,这就是关键!他左手紧攥着救命的铜铃,右手食指在虎口那七个烫得要命的星点印记上用力一划!
“嗤!”
指甲划破了皮!一股温热的、带着点奇怪暗红的血,立刻涌了出来!空气里飘开一丝极淡的、说不清是铁锈还是异香的腥味。
陈玄墨把流血的手指头,毫不犹豫地、稳稳地按进了青铜底座中间那个发光的坑里!
“滋——!!!”
一股像凉水滴进热油里的炸响猛地爆开!
陈玄墨只觉得一股大得吓人的吸力,瞬间从坑里传来!他手指头上的伤口像被看不见的手撕开了,血像开闸洪水,疯了似的往坑里灌!同时,一股狂暴的、又冰又烫的怪能量,顺着他的手指,像高压电一样猛地冲进他胳膊,瞬间跑遍全身!
“呃啊——!”陈玄墨闷哼一声,身子不受控制地猛抖!眼前直冒金星,左胳膊上的星点印记更是疼得像被烙铁反复烫!那能量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像要把他撕碎!
青铜底座的光瞬间强得刺眼!暗金色的流光像烧开的岩浆,在那些古老的纹路里疯跑!整个石洞被照得一片金红!
“嗡——!!!”
更响的嗡鸣声从底座里面炸响!紧接着,一道刺眼的光束猛地从坑中间冲天而起!
光束在半空飞快变大、交织,光影乱晃,眨眼间拼成一张清晰的、慢慢转动的——地图!
是南中国海!蓝汪汪的海水光影流动,大大小小的岛清清楚楚,琼州海峡、海南岛、西沙、南沙…连海水怎么流的都用会动的光线标出来了!
“地…地图?!”胖子看着这像科幻片的景象,惊得下巴快掉地上,连脚疼都忘了。
陈玄墨也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能量的冲击,死盯着那片飘着的光影地图。地图中间,一个扎眼的红点正飞快地闪!那位置…陈玄墨瞳孔一缩——澳门!大三巴牌坊那儿!
就在这时,又出事了!
飘着的光影地图突然剧烈地扭动、波动起来!像信号不好的电视,全是跳动的雪花点!
“滋滋…啪!”
光影猛地一闪,地图没了!换上的,是一张特别清楚的、泛黄的黑白老照片,飘在半空!
照片上是两个穿旧式中山装的年轻男人,肩并肩站着。后面是一扇锈迹斑斑、厚得吓人的大铁门,铁门上,一个用白漆刷的、巨大的日文字刺眼得要命——“731部队”!
左边那个脸长得俊、眼神利、嘴角有点倔的年轻人,就是年轻时的林九叔!右边那个,眉眼透着精明和阴狠,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的…是古董店老板,赵金福!
“九…九叔?!老板?!”胖子看清照片上的人,像被雷劈了,惊得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倒在湿冷的苔藓地上,指着空中的照片,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他们…是师兄弟?!还…还跟小鬼子混过?!在…在那个鬼部队?!”
陈玄墨的心也沉到了底!照片背景,那扇铁门,那“731部队”的字,跟他在地下实验室祭坛边看到的完全一样!林九叔和赵金福,这对师兄弟,几十年前就跟那个搞活人实验的魔窟搅在一起!那林九叔后来守着他、给他续命…到底是赎罪,还是另有所图?!
巨大的冲击和怀疑像冰水,瞬间淹了陈玄墨。
光影又扭!那张黑白照片像水波一样晃着散了。南中国海的地图又冒出来,但这次,地图上那个代表澳门的闪动红点,猛地炸开一团刺眼的血雾!
血雾散开,飞快地聚拢、变形,变成无数密密麻麻、像苍蝇头那么小的血字,飘在半空:
**七杀现,罗盘归,龙脉断——1997**
每个血字都透着刻骨的恨和冰冷的杀意!最后那个“1997”,更是像滴着血的诅咒!
“1997!又是它!”胖子失声尖叫。
陈玄墨看着那血色的警告,只觉得一股寒气冻住了全身。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碰碰那些飘着的血字,好像想抓住点啥。
就在他指尖快要碰到第一个血字“七”的时候——
“唰——!”
整个光影地图连着那些血字,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猛地攥紧,瞬间缩成一团!变成一道刺得人睁不开眼的青光!那光像活的一样,猛地一拐弯,不再朝上,而是像离弦的箭,笔直地射向石洞东边的墙壁!
“嘭!!!”
光狠狠地撞在长满苔藓的湿冷石壁上!
没有巨响。光撞到的地方,硬石头像被强酸化了似的,瞬间无声地融化、汽化!露出个碗口大的洞!一股更冲、带着陈年尸臭和烂纸味的邪风,猛地从洞里涌出来!
“墙…墙里有东西!”胖子被这变故惊得跳起来,屁股疼也顾不上了。他抓起地上散落的一根粗大乌木棍子(之前用来固定神像的),像抡棒球棍一样,对着那被光烧穿的洞周围,使出吃奶的劲儿猛砸过去!
“砰!砰!砰!”
胖子脚踝有伤,但这会儿爆发的蛮力吓人!沉甸甸的乌木棍狠狠砸在湿滑的石壁上!碎石乱飞!那个被光融出来的洞飞快变大!
陈玄墨也强忍着难受,冲上去帮忙。两人合力,对着那块石壁猛砸!
“哗啦——!”
一大片石壁终于撑不住,“轰”地一声塌了进去!露出个更大的、黑咕隆咚的洞口!
一股浓得能呛死人的尸臭味混着霉味和消毒水味,像洪水一样从洞口里喷出来!熏得陈玄墨和胖子连连后退,咳得撕心裂肺。
灰土乱飞中,几页发黄、边角卷起的纸,像被惊动的枯叶,从那塌开的洞口里飘出来,打着转儿,落在了陈玄墨脚边湿冷的苔藓上。
陈玄墨屏住气,强忍着恶心,弯腰捡起最上面那页。
纸摸着糙,带着陈年的韧劲儿和冰凉。上面印着清楚的日文表格和手写的记录,墨迹有点洇开了。表格上头,贴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一个穿白大褂、戴圆框眼镜的日本军官,正全神贯注地忙活着。他手里捏着把细长的镊子,镊子尖上,夹着一小块闪着青黑金属光、边角不规则的碎片。而他正在干的活儿是——把这块碎片,小心翼翼地塞进一个躺在冰凉金属手术台上、正哇哇大哭的婴儿的后脖梗子皮肤下面!
照片不算太清楚,但婴儿背上,靠近左边肩胛骨的地方,一个清楚的、像北斗七星排列的乌黑印记,刺眼得像烙上去的!
陈玄墨如遭雷击!浑身血像瞬间冻住了!
那个印记…跟他左胳膊虎口上的七星印记,一模一样!
“墨哥…这…这不会是你小时候吧?”胖子也凑过来看清了照片,倒抽一口冷气,声音抖得像筛糠。
陈玄墨没吭声。他手指头哆嗦着,把照片翻了过来。
照片背面,用毛笔写着几行竖排的繁体字,墨又黑又浓:
**实验体 1997号**
**命格嫁接成功**
**撼龙罗盘碎片植入完成**
**观测员:小林正雄(林九)**
每个字都像烧红的针,狠狠扎进陈玄墨眼里!
实验体1997号…命格嫁接…撼龙罗盘碎片…塞进后脖梗子…
观测员:小林正雄(林九)!
林九叔!那个守着他、给他续命、最后耗干了自己昏迷不醒的林九叔!竟然是他亲手把那块该死的罗盘碎片,塞进了还是婴儿的他身体里!是他,参与了这场不是人干的“命格嫁接”实验!
巨大的冲击和被彻底欺骗、耍弄的愤怒,瞬间冲垮了陈玄墨的理智!他觉得嗓子眼一甜,眼前阵阵发黑!攥着照片的手指头因为太用力,关节发白,指甲深深掐进手心!
“轰——!!!”
就在陈玄墨心神巨震的当口,石洞里又出事了!
靠近中间石头供桌的那几个泡着眼珠子的玻璃罐,像被无形的手捏爆了,猛地接连炸开!
“砰!砰!砰!”
厚玻璃瞬间碎成渣!粘稠腥臭的药水混着那七对颜色瘆人的眼珠子,像炸弹碎片一样到处乱飞!刺鼻的化学味和浓烈的尸臭瞬间灌满了整个石洞!
“啊——!”胖子离得最近,被劈头盖脸溅了一身臭水和滑溜溜的眼球!他吓得鬼叫,跳着脚往后躲,结果脚下一滑,踩中一颗滚到他脚边的黄眼珠子!
“噗叽!”眼珠子被踩爆,粘汁四溅!
“哎哟!”胖子脚下一滑,胖身子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湿滑的苔藓地上!摔得他七荤八素,眼冒金星,浑身沾满了粘液和碎玻璃,狼狈透了。“哪个缺德带冒烟的搞的密室?!打扫的钱能赔死你!”胖子又惊又怒又恶心,破口大骂,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
半空中,那飘着的光影又亮了!
这回不是地图,而是一段像海市蜃楼似的会动的影像!影像的背景是灯红酒绿、霓虹闪瞎眼的澳门街道。镜头对准了一条窄小阴暗的后巷。
一个穿着花里胡哨、图案诡异的南洋短褂,头上缠着同样花哨头巾的干瘦老头,正背对着镜头。他手里拿着的,就是那个青铜罗盘底座!底座中间那个坑里,他正用一支细长的玻璃针管,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打一管子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
那液体…陈玄墨只看一眼就觉得浑身发冷!带着浓重的血腥和不祥!
就在那暗红色液体打进坑里的瞬间——
“呃啊——!”
陈玄墨猛地捂住自己的左胳膊虎口!一股难以形容的、像被一万根针扎的剧痛,毫无预兆地从那七个七星印记里炸开!仿佛无数的钢针在他胳膊肉里疯狂搅动、乱扎!剧痛瞬间传遍全身,让他眼前发黑,差点站不住!
“墨哥!你怎么了?!”胖子刚挣扎着爬起来,就看到陈玄墨痛苦地缩成一团,脸色白得像纸,冷汗瞬间湿透了额头。
“不…不对劲!”胖子看着陈玄墨的惨样,又看看半空里那个正往罗盘底座打诡异液体的南洋降头师影像,瞬间明白了,惊骇地大叫,“这鬼影子在害你!在吸你的血!”
他眼睛急扫,看到石头供桌旁边地上,那根刚才被他们砸落的粗乌木棍子!胖子也顾不上了,猛扑过去,抓起那根沉甸甸的乌木棍,使出全身力气,朝着石头供桌上那个还在发着暗金光、似乎正跟空中鬼影连着线的青铜罗盘底座,狠狠地砸了下去!
“去你妈的!给我碎——!”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沉重的乌木棍结结实实砸在了青铜底座上!
刺眼的光瞬间爆开!像个小太阳在石洞里炸了!巨大的冲击波伴着刺耳的金属扭曲声,猛地朝四周冲开!
“噗!”陈玄墨被这股狂暴的力量震得气血翻涌,一口血喷了出来!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倒飞,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
胖子更惨,被冲击波直接掀翻在地,摔得头晕眼花,乌木棍脱手飞出去老远。
光来得猛,散得更快!
刺眼的强光瞬间没了!石洞重新陷入一片昏暗,只剩陈玄墨手里那根火柴早灭了的一丝青烟。半空里飘着的澳门街景和降头师影像,像肥皂泡一样彻底破灭,没了影。
石头供桌上,那个青铜罗盘底座被胖子那狠命一棍砸得严重变形,中间那个跟胎记对应的坑扭曲裂开,暗金色的流光彻底熄了,变成了一堆灰扑扑的废铜。
石洞里一片狼藉,碎玻璃、药水、尸臭、血腥味混在一起,呛得人喘不过气。
“咳咳…墨…墨哥…你没事吧?”胖子挣扎着坐起来,抹了把脸上的粘液,哑着嗓子问。
陈玄墨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喘着粗气。胳膊上那万针扎刺的剧痛随着影像消失轻了点,但虎口那七个印记却传来一阵阵更清楚的、像被火燎过的刺痛。他擦掉嘴角的血,刚想开口。
“嘀嗒…”
一滴粘稠、冰凉的东西,滴在他撑在地上的手背上。
不是水。带着一股熟悉的铁锈腥味。
陈玄墨低头看去。
借着石壁破洞外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祠堂废墟的缝),他看清了。
那不是水。
是血。
乌黑的血珠,正顺着他左手手腕上那七个刺痛的七星印记,慢慢地渗出来,一滴,一滴,无声地滴在冰冷潮湿的苔藓地上。
暗红的血珠在青绿色的苔藓上迅速洇开,没有散开,而是诡异地聚拢、流淌,像被看不见的手牵着,在湿滑的地上,勾画出两个歪歪扭扭、却扎眼无比的血字:
湘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