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栋二十几年前的楼房,一共五层,孙晓华住在三楼。
回家的心情,没有想象中的激动,而是满腹辛酸。
到了楼下,孙晓华指着楼房的不远处说:“优优,当年哥哥带着你,就是去那个地方买酱油。这一去,哥哥永远回不来了,而你,也有二十多年没有回家了。”
白苗的脑海里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了,这栋房子,很陌生很陌生。
孙晓华克制着情绪,小声的说:“上楼吧。”
白苗没有记忆,孙晓华是有记忆的,这栋房子,承载了他半生的幸福和痛苦。
孙晓华与妻子在这套房子里成婚,那时候,他是市政府的职员,妻子是市医院的医生。
他们还年轻,又是那个年代少有的大学生,可谓是前途无量。
不久,一双儿女的到来,给这个小家带了欢乐。
儿子懂事有责任感,女儿乖巧听话。
就那天中午,孙晓华让六岁的儿子带着三岁的妹妹去买酱油。。。。
儿女丢了,妻子跳楼了,幸福的家庭,破碎了。
孙晓华不敢多想,努力回到现实中来,还好,优优找到了,还给他带回来了半个儿子,和两个外孙。
孙晓华微微颤颤开门,钥匙半天找不到插不进去。
就在此时,对面的门打开了,一位比孙晓华年纪稍大的男人和女人探出头:“晓华,是你吗?”
孙晓华扭过头,喊着:“吴大哥,吴大姐,我。。。我回来了。”
话一出,孙晓华的眼眶就红了,吴大哥吴大姐看着抱着一休的白苗,问:“她是优优?”
孙晓华沉重的点点头。
吴大哥和吴大姐,一把拉住白苗,上上下下打量,继而,吴大姐哭起来:
“优优,你怎么就丢了呢,你爸爸妈妈找了你几十年啊。”
孙家丢了两个孩子,作为同事,吴大哥和吴大姐也帮着找断了腿,可是两个孩子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吴大姐住在对门,大家又是同事,优优经常去她家串门。
三岁的孩子,正是奶萌奶萌的时候,吴大姐对优优,很是喜爱,有了糖果,自己家小子都不给,要留给优优吃。
吴大姐抱着白苗哭,白苗不知所措,她不认识这位阿姨。
倒是一休,大方的去给吴大姐擦泪:“奶奶不哭,哭了不好看。”
哭得伤心的吴大姐一把抱过一休:“晓华,你看这孩子,与他妈妈小时候一样,一张小嘴逗人喜欢啊。”
一休咯咯笑起来:“我也喜欢奶奶。”
一岁多的孩子,看到陌生人哭,一般都会害怕,一休不仅不怕,还会夸人呢。
吴大哥好像想起来什么:“晓华,开门啊,外面冷。屋里都给你收拾干净了。”
孙晓华才想起来,再去开门,手也不啰嗦了。
屋里的装饰很陈旧,摆设也很老式,白苗感觉自己好像穿越到了另外一个时代。
但是,屋里非常干净。
吴大姐笑呵呵的对白苗说:“你就是在这套房间里长大,还记得吗?”
白苗羞涩的摇摇头。
孙晓华对何冰白苗说:“来,你们去见见妈妈和哥哥。”
在卧室的书桌上,放着一张大大的遗照,那个女子,齐肩的短发,面容清秀,笑得很灿烂。
女子的边上,放着一张小遗像,那孩子,与石头差不多大,她就是白苗的哥哥。
孙晓华拿起桌子上的香,点燃了六根,递给白苗和何冰:“优优,喊一声妈妈,哥哥,告诉他们,你回来了。”
白苗接过香火,她注视着最爱自己,又很陌生的妈妈和哥哥,跪了下来,把香火举过头,喊道:
“妈妈,哥哥,我是优优,我来看您了。”
何冰带着两个孩子也跪下了,孙晓华抚摸着遗像:“珍珍,鹏鹏,优优回家了,我找到她了。珍珍,你是不是还没有原谅我。
十多年来,你一次都不入我梦,你看到了儿子吗?原谅我好不好,带着儿子来见见我,我从未忘记过你们啊。”
白苗和何冰带着孩子,叩了三个头,起身把香火分别插插在妈妈和哥哥遗像前的香炉里。一边三根。
孙晓华泪眼朦胧,妻子的过往,历历在目,他痛得无法呼吸。
白苗劝慰道:“爸爸,别伤心了,让妈妈哥哥安心的去,您也该放下多年的包袱了。”
吴大姐在一旁擦泪:“是啊,晓华,二十几年了,该死的是人贩子,你别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大家相互劝慰,相互释怀,一休指着袅袅香火,嘻嘻笑:“外婆,外婆。好啊,我很乖的,我听妈妈的话啊。”
所有人眼神转向一休,他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白苗蹲下身体,问一休:“你看见外婆了?是何家村的外婆?”
一休摇摇头:“是漂亮的外婆,她笑了,她说她喜欢一休,要我听妈妈的话。”
孙晓华再也忍不住,嚎哭起来:“珍珍,你是不是回来了?你也来看看我,好不好?我想你,想你啊。。。”
白苗眼泪也出来了:“妈妈,对不起,是我不乖,不应该跟陌生人走,对不起,妈妈。。。”
都说一两岁的孩子,能看到异常的东西,大家都深信珍珍肯定回来了,她见到了白苗,见了外孙。
整个过程,石头很害怕,依偎在何冰的怀里,可是一休,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很快乐,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
祭拜完母亲,吴大哥和吴大姐从家里拿来了热水和茶叶:
“家里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只是没有煤气,也不能烧开水。你们先喝茶,我和你吴大哥去做饭,这几天,就在我家吃。优优,你在家里多住几天,让你妈妈好好看看你。”
白苗对这位善良的阿姨很是感激:“阿姨,太麻烦您了。”
吴大姐摆摆手:“麻烦什么,只要你回来了,就是天大的好事。你们一家人先聊着,我去做饭了。”
吴大姐喜滋滋的回去做饭了。
孙晓华喝了一口茶,对白苗说:“我带你到处看看。”
这套房子,有八十几个平方,三室一厅。在当年,能有这么大的房子,很难的。
除非是干部,或者是对单位做了特殊贡献的,才有资格分得三室一厅。
走到最大的卧室,虽然家具很陈旧,但是屋里的景象,还是白苗丢失前的一样。
孙晓华打开书桌抽屉,里面是很多过时的夹子和变了颜色的发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