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阵法逆转妖气乱，妖王护体暴露命门
那一抹从眼缝中透出的、冰冷的笑意，是猪妖王坠入地狱前，看到的最后景象。
他不懂。
一个渺小的人族女子，一个被吓破了胆的祭品，她的眼神为何能像一把淬了冰的刀，轻而易举地剖开他所有的狂妄与自得，让他从骨髓深处感到一阵战栗？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体内炸开的、山崩海啸般的剧痛彻底淹没。
“呃啊啊啊——！”
猪妖王再也无法维持他那庞大的身躯，轰然跪倒在地。两只粗壮的前蹄重重砸在岩石地面上，发出两声沉闷的巨响，整个洞窟都随之震颤了一下。他那颗巨大的头颅痛苦地垂下，粗长的獠牙深深扎进地面，溅起一片碎石。
痛！
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源自内部的、撕裂般的剧痛。
聚妖阵是他力量的根基，是他能在这万妖窟称王称霸的本钱。万年以来，这座天然的阵法就像他的另一个心脏，将山脉的妖气转化为温顺的溪流，日夜不息地滋养着他的妖丹。他早已习惯了这种被动变强的感觉，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可现在，这个心脏疯了。
那些曾经温顺如羊羔的能量，此刻全变成了择人而噬的饿狼。它们不再滋养，而是啃噬；不再汇入，而是冲撞。成千上万股驳杂、狂暴的妖气，在他的经脉中逆行，在他的脏腑间乱窜，在他的妖丹壁上疯狂地刮擦。
那感觉，就像有无数只烧红的铁甲虫，钻进了他的血管，在他的血肉里横冲直撞，要将他从内到外啃食成一个空壳。
“吼——！”
猪妖王发出一声不似活物的悲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与无法理解的狂怒。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本就细小的眼睛此刻因为痛苦而暴突，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他死死地盯着洞窟内的一切，试图找出这灾难的源头。
是那堆火？
碧绿色的火焰已经不再跳动，而是凝聚成一团，像一颗悬浮在半空的、不祥的鬼眼，幽幽地旋转着，发出“呜呜”的低鸣。
是那些钟乳石？
洞顶的石笋在剧烈地颤抖，石屑如雨点般落下，砸在他厚实的皮肉上，发出“噗噗”的声响。有几根甚至已经出现了裂纹，仿佛随时都会断裂坠落。
还是这片大地？
脚下的地面在持续不断地震动，幅度越来越大。石壁上那些粗犷的壁画，线条仿佛活了过来，在扭曲的光影中蠕动，像是无数条正在挣扎的毒蛇。
整个世界都在与他为敌。
“是谁！是谁在捣鬼！”猪妖王用尽全身力气咆哮，声音却因为剧痛而变得嘶哑干涩。
他的目光疯狂扫视，最终，又一次落在了王座阴影下的那道纤细身影上。
她还“昏死”在那里，蜷缩着，一动不动，像一团被随手丢弃的白色垃圾。在这场毁天灭地的能量风暴中，她所在的那个小小的角落，竟是整个洞窟里唯一平静的地方。所有狂暴的气流在靠近她时，都会诡异地绕开，仿佛她身上存在着某种无形的屏障。
猪妖王那被痛苦烧灼得有些混乱的脑子，无法理解这诡异的一幕。他只知道，这一切的异变，都是在这个人族女子撞上王座之后才开始的。
一定与她有关！
一股暴戾的杀意冲散了些许痛苦。他要杀了她！不管她用了什么妖法，只要杀了她，一切也许就能恢复正常！
他挣扎着，想要抬起前蹄，想要挪动身躯，可体内的暴动却在此时达到了顶峰。一股比之前猛烈十倍的能量洪流，狠狠地撞在了他的妖丹之上。
“噗——！”
猪妖王张开大嘴，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腥臭黑血，如同喷泉般狂喷而出，洒满了身前的地面。他的妖丹，那颗他修炼了近千年、坚硬如铁的妖丹，表面竟然出现了一丝微小的裂痕。
致命的危机感，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他终于意识到，现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也不是杀人的时候。如果他再不镇压住体内这股乱窜的力量，任由其继续破坏下去，他的妖丹会碎，他的道基会毁，他会死！
会死在这场莫名其妙的变故里！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猪妖王放弃了所有对外在的关注，将全部心神沉入了自己体内。他那庞大的身躯伏得更低了，四肢深深陷入地面，像一座正在扎根的肉山。
“给——我——镇！”
他从喉咙深处挤出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下一刻，他毫无保留地，运起了自己身为金丹期妖王的所有妖力。
他那颗已经出现裂痕的妖丹，在主人的意志下，开始疯狂地旋转。一股股精纯的、属于他自己的本命妖力，如同开闸的洪水，从妖丹中狂涌而出，开始对他体内那些外来的、狂暴的“入侵者”进行围剿与镇压。
一场无声的、却比任何厮杀都更加凶险的战争，在他的体内爆发了。
他的身体，成了一个巨大的战场。
无数股能量在冲撞、湮灭。他的经脉时而被撑得鼓胀如球，时而又被撕扯得几近断裂。他的五脏六腑，在这场能量风暴的中心，被反复地挤压、蹂躏。
猪妖王的身体表面，也出现了骇人的变化。
他那一身黑硬的猪皮下，仿佛有无数条活物在游走。一块块肌肉不受控制地坟起、凹陷，形成一个个诡异的鼓包和深坑。他全身的毛发根根倒竖，皮肤的颜色在青、紫、黑之间不断变幻。丝丝缕缕的黑色妖气，混合着血红色的雾气，从他的七窍、甚至全身的毛孔中 uncontrolled地溢散出来，又被洞窟内狂乱的气流卷走。
他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不稳定的能量源，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他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投入到了这场内部的战争中。他必须赢。他别无选择。
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对面，在那片被遗忘的阴影里，那双一直紧闭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
叶染的表情，平静得可怕。
她就像一个最优秀的猎人，在付出了足够的耐心、布下了完美的陷阱后，正冷眼旁观着猎物在网中做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猪妖王每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她眼中的笑意就深一分。
愚蠢的畜生。
阵法已逆，地脉已乱，岂是靠你这点微末道行就能强行镇压的？你越是用力，与这混乱阵法的对抗就越激烈，受到的反噬也就越重。你现在所做的，不过是在加速自己的死亡而已。
她的目光，像最精准的探针，在这头庞然大物身上一寸寸地扫过。
她在寻找。
寻找一个点。
一个理论上必然存在，但需要时机才能显现的点。
魔尊的知识告诉她，任何生物，无论修炼何种功法，其力量的运转都必然遵循某种规律，形成一个内在的循环。而这个循环，必然会有核心，有节点，自然也就会有……破绽。
这头猪妖的功法粗劣不堪，全靠阵法堆砌，根基虚浮，破绽百出。但它那一身肥厚的脂肪和坚硬的皮肉，就是它最好的盔甲。寻常的攻击，根本无法穿透这层防御，触及其要害。
除非……它自己把盔甲脱下来。
叶染的视线，从它痛苦扭曲的头颅，滑到它肌肉虬结的四肢，再到它那如铁水浇筑般的宽厚脊背。
猪妖王为了镇压体内的暴动，已经将百分之九十九的力量都收缩回了体内。他全身的妖力，都凝聚成了一股，在他的妖丹周围，与那股外来的狂暴能量进行着殊死搏斗。
这使得他体表的防御，降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
但还不够。
叶染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她要的不是一个防御薄弱的点，而是一个能一击致命的、真正的“命门”。
就在这时，猪妖王体内的争斗似乎达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他猛地扬起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狂吼，整个身躯都因为极致的力量迸发而向上弓起，形成一个恐怖的弧度。
就是现在！
叶染的瞳孔骤然收缩，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猪妖王那粗壮的、满是褶皱的后颈上。
她看到了。
就在猪妖王后颈正中，第三节颈骨与第四节颈骨连接的凹陷处，那个他平时自己都无法触及的死角。
那里，出现了一个异象。
随着猪妖王将全身妖力毫无保留地调动起来，进行最后一次疯狂的镇压，他体表的能量场出现了一瞬间的真空。而那个凹陷处，作为他自身妖力循环的一个关键枢纽，此刻因为内部力量的过度抽取，与外部混乱的妖气之间，形成了一个微小的压力差。
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逆时针旋转的微型气旋，凭空出现。
它就像一个浴缸里正在放水的排水口。周围狂乱的妖气，被这个小小的气旋吸引，拉扯成一丝丝一缕缕，钻了进去。
那里，就是他全身防御最薄弱、能量循环最紊乱、与妖丹连接最直接的——命门所在！
它暴露了。
在这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环境下，因为他自己愚蠢的应对，他将自己唯一的、真正的死穴，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了这个世界上最懂得如何杀戮的存在的眼前。
叶染的嘴角，终于，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了一个愉悦的、残忍的弧度。
找到了。
蜷缩在阴影中的身体，没有立刻暴起。
她只是缓缓地、无声地，将那只一直藏在身下的右手，抽了出来。
那只洁白的手上，沾满了黑色的油污与暗红的血迹，看起来狼狈不堪。
但在她的指间，静静地捏着一根银簪。
簪尖在幽绿的火光下，反射出一星冰冷刺骨的寒芒，精准地，遥遥指向了那头还在痛苦嘶吼的庞然大物后颈处，那个正在缓缓旋转的、致命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