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寻筑基资源入坊市，遇奸商售假丹
荒原的风，吹了整整两日。
顾盼的脚步不曾停歇，那座矗立于地平线尽头的巨大城池轮廓，也从模糊的墨线，变得清晰可辨。
与凌玄的那场遭遇，像一根看不见的针，深深扎在她的神魂深处。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被更强者随意拿捏命运的刺痛感。他收走她的丹药，警告她不可再行吞噬，言语间是施舍，是怜悯。
这种感觉，比直接杀了她更让她难以忍受。
锁妖塔百年？
顾盼咀嚼着这几个字，唇角无声地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她的路，从来不是由别人来划定。天道不容，她便踏碎天道。仙尊拦路，她便超越仙尊。
体内的经脉因灵力紊乱而隐隐作痛，没有丹药压制，伤势恢复得极其缓慢。但每当那股剧痛传来，她便会想起凌玄那双淡漠的眼，想起主母和顾雪薇得意的脸，心中的火焰便烧得更旺，将那点痛楚焚烧殆尽。
京城近在眼前，她却未曾靠近，而是绕着城廓，朝着修士们口中那片三教九流汇聚之地——青风坊市走去。
坊市建在京城以东三十里的一处山坳里，没有高大的牌楼，也没有森严的守卫。入口处只是一条被无数脚步踩得光秃秃的黄土路，路两旁随意地摆着各式各样的摊位，空气中混杂着劣质丹药的焦糊味、妖兽皮毛的腥膻气，以及灵石交易时那特有的微光与嗡鸣。
顾盼换上了一身从某个倒霉散修身上扒下来的灰扑扑的短打，用泥灰将脸抹得蜡黄，头发也弄得乱糟糟的，看上去就像一个初出茅庐、营养不良的穷散修。她将修为压制在炼气十层的样子，气息驳杂不纯，眼神里带着几分怯懦与好奇，完美地融入了这片混乱的环境。
她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筑基丹。
炼气与筑基，是天壤之别。一步迈过，便是真正的踏上了仙途，寿元、实力、地位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筑基丹，便是这道天堑上最重要的一块踏脚石。
她缓步走在坊市拥挤的街道上，耳边充斥着各种叫卖与讨价还价的声音。
“新出炉的火鸦符，三张只要一块下品灵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二阶妖兽铁背熊的熊胆，炼体修士的大补之物，价高者得！”
“看一看，瞧一瞧，祖传的藏宝图，只要十块灵石，下一个天命之子就是你！”
顾盼的目光从这些花里胡哨的摊位上一一扫过，心中却是一片平静。她径直走向几家看上去颇具规模的丹药铺，只在门口稍作停留，神识一扫，便默默离开。
结果不出所料。
一枚品质最次的筑基丹，标价都在八百块下品灵石以上，且早已被预定。品质稍好一些的，更是有价无市。她从试炼地和之前搜刮来的全部身家，也不过堪堪够买一枚次品。
更重要的是，她能感觉到，当她询问筑基丹时，那些店铺伙计眼中一闪而过的审视与贪婪。一个顶着炼气十层修为、孤身一人的“小丫头”，怀揣着足以购买筑基丹的巨款，在这青风坊市里，无异于一只抱着金元宝过闹市的三岁孩童。
丹药还没到手，怕是人就已经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顾盼心中微沉，正当她准备放弃从正规店铺购买的念头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坊市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摊位。
摊主是个瘦小的中年男人，山羊胡，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透着一股精明。他的摊位上杂乱地摆着些发黄的符纸和生锈的法器碎片，唯有正中央，用一块红布垫着，小心翼翼地摆放着一只玉盒。
玉盒半开着，里面躺着一枚龙眼大小的丹药，通体青碧，丹气缭绕，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药香。
摊位前立着一块木牌，上书：“家道中落，急售祖传筑基丹，五百灵石，恕不还价。”
周围有几个修士围观，指指点点，大多是看热闹的，脸上带着不信和嘲讽。
“老钱，又拿你这假丹出来骗人？上次那个差点吃死人的倒霉蛋，没回来找你算账？”一个路过的壮汉高声取笑道。
那被称为老钱的摊主顿时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胡说八道！我这丹药是炼制时火候出了点岔子，丹气有损，但药效绝对还在！只是筑基时风险大了些，与那些凡品丹药岂能同日而语？五百灵石，买一个筑基的机会，你们去哪找？”
他说得有板有眼，但周围的人显然不买账，嗤笑几声便散开了。
顾盼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她走了过去，蹲下身，目光落在那枚青碧色的丹药上。
老钱见来了个新面孔，还是个看上去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眼睛顿时一亮，脸上的颓丧一扫而空，换上了热情的笑容。
“小姑娘，好眼力啊！我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筑基丹，你看这丹纹，这色泽……也就是我急着用钱，不然这个价，想都别想！”
顾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枚丹药。
它的卖相确实不错，丹香也足够浓郁，甚至能引动周遭的灵气微微汇集。对于神识不够强大的炼气期修士而言，极难分辨真假。
但顾盼不同。
她的神魂在击溃心魔后变得异常强大，更何况，她丹田里的噬灵口，对一切蕴含灵气的东西都有着野兽般的直觉。
在这枚丹药光鲜的外表下，她“闻”到了一股死气。那浓郁的丹香，如同尸体上喷洒的香料，浮于表面，内里却是一片腐朽与空洞。那萦绕的丹气，也并非由内而外生发，而是用某种秘法强行附着其上，虚浮无根。
这是一枚彻头彻尾的假丹。用药渣混合某种胶质，再以一滴真正的筑基丹丹液浸泡熏染而成，手法颇为高明。
“怎么样，小姑娘？你要是诚心要，我再给你让二十块灵石。”老钱见她久久不语，以为她心动了，便循循善诱道。
顾盼抬起头，那双被灰尘遮掩的眸子里，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渴望与犹豫。“我……我的灵石不太够。”
“哎呀，这好说！”老钱一拍大腿，“我看与小姑娘你投缘，四百五十块！不能再少了！这可是跳崖价了！”
顾盼咬了咬嘴唇，似乎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攥在手里，不舍地摩挲着。
“我怕……我怕它是假的。”她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
“怎么会！”老钱胸脯拍得邦邦响，“我老钱在坊市里混了十年，靠的就是一个信誉！这样吧，我看出你是真想要，但这里人多眼杂，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确实不方便。你看，我这摊子后面有个小巷子，清净。我们去那里交易，我让你再验验货，如何？”
他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像一只看到了肥羊的饿狼。
一个涉世未深、怀揣巨款、又渴望筑基丹的小丫头，简直是送到嘴边的肥肉。只要进了那巷子，是骗是抢，还不是他说了算？
“好。”顾盼点了点头，那怯生生的模样，让老钱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
他连忙收起摊子上的玉盒，领着顾盼，一前一后地走进了摊位后那条阴暗潮湿的小巷。
巷子很窄，两边是高高的墙壁，隔绝了坊市的喧嚣。一股淡淡的霉味和尿骚味扑面而来。
“好了，小姑娘，就在这里吧。”老钱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不怀好意。他将玉盒递了过去，“你再看看，绝对是真货。”
顾盼接过玉盒，打开盖子，将那枚假丹托在掌心，低着头仔细端详，仿佛真的在做最后的确认。
老钱的耐心已经耗尽，他搓了搓手，嘿嘿一笑，便伸手朝顾盼怀里的钱袋抓去。“小姑娘，验够了吧？钱货两讫，这丹药就是你的了！”
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钱袋。
就在这一刹那，低着头的顾盼，动了。
她没有躲闪，也没有反击，只是抬起了头。
那双原本怯懦的眸子，此刻变得冰冷、幽深，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老钱心中猛地一突，一股没来由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想抽回手，却已经晚了。
一股无形的、无法抗拒的吸力，从顾盼的身上轰然爆发！
这股吸力并非作用于他的身体，而是直接穿透了他的血肉，精准地锁定了他的丹田气海！
“啊——！”
老钱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
他惊恐地感觉到，自己苦修了三十年才凝聚起来的丹田，仿佛变成了一个被戳破的气囊。他那条虽然只是凡品、却也是他安身立命之本的土灵根，正被一股蛮横霸道的力量，强行从他的气海中活生生撕扯出来！
那种感觉，比抽筋剥皮还要痛苦，那是连灵魂都在颤抖的恐惧！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上的灵光迅速黯淡，皮肤变得干瘪，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不过短短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他便从一个炼气八层的修士，彻底沦为了一个灵力全无的凡人。
“我的灵根……我的修为……”老钱双膝一软，瘫倒在地，脸上满是死灰色的绝望。
顾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一股温润的、带着厚土气息的灵力，顺着那无形的连接，涌入她的丹田，被噬灵口贪婪地吞下。丹田内那股因与凌玄交手而产生的紊乱，竟在这股新的力量注入后，被抚平了些许。
她将那枚假丹随手扔在老钱的脸上，然后弯下腰，从他腰间解下了他的钱袋，掂了掂，分量不轻。
“这是你骗我的利息。”
她说完，不再看地上的老钱一眼，转身走出了巷子。她的身影很快便重新汇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掠夺，从未发生过。
丹田内，冰、木、火、金、水，以及刚刚吞噬的土，六种不同属性的灵力缓缓流淌，让她虚浮的根基夯实了一分。
但顾盼的心，却没有半分喜悦。
她依旧没有筑基丹。
靠买，行不通。靠抢，目标太大，容易引来强敌。
难道要去丹方，自己炼制？可她对炼丹一道，一窍不通。
正当她思绪烦乱之际，一阵浓郁的药草味从旁边飘来。她抬眼望去，只见街角处，一间破败的药铺门前，一个身穿丹师袍、却满脸颓唐的中年男人，正有气无力地扫着地上的落叶。那药铺的牌匾歪歪斜斜，上面“秦氏丹阁”四个字，也已是蛛网密布，尘埃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