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陈潇的拒绝之意十分明确。
“……”
白铃并未作声，
只是用那双眼睛紧紧锁住陈潇。
在烛光微弱映照下，
她的神情显得格外阴郁。
但随着陈潇的沉默，
白铃脸上的淡漠渐渐褪去，
转而浮现出
丝丝缕缕的恨意。
“呼……”
过了片刻，
白铃颤抖着深吸一口气。
“你就这么恨我吗？”
她声音中充满恨意地问道。
“……”
陈潇抬起头，注视着她眼中毫无遮掩的恨，
以及脸上显而易见的挣扎。
“不恨。”
陈潇只淡淡吐出两个字。
“那你为什么不肯吃我做的饭菜？”
白铃愤然质问。
陈潇望向桌上那顿看似精致的西餐，
烛光映衬下，
若忽略周遭环境，
倒真有几分烛光晚餐的意味。
只是……
“不爱吃……”
陈潇把头一偏，只丢出三个字。
“骗人！”
白铃直接戳破。
“……”
陈潇没作声，算是默认了。
“告诉我，为什么不肯吃我做的饭？”
白铃声音发颤，强压着心里的委屈。
“不合口味。”陈潇依然惜字如金。
白铃身子微微一抖，紧盯着他：“又是骗我！你又在骗我！”
她目光灼灼，像要把他看穿。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对我说一句实话？你就这么恨我吗？”
白铃几乎失控。
有时候她自己也不懂，为什么陈潇的冷淡总让她如此焦躁。
她觉得谁都可以冷落她，唯独陈潇不行。
她受不了他像陌生人一样对待自己。
可他们……明明已经离婚了。
“我说了，不恨。”
“或者说，从你把自己交给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恨了。”
陈潇语气平淡。
可这淡漠，反而让白铃更加抓狂。
“那你为什么不肯吃我做的饭？”
她攥紧手中的刀叉，执拗地追问。
“……”
陈潇看着她，沉默片刻。
“你确定要听真话吗？”他问。
像是一种提醒——
真话是快刀，伤人不见血。
“我……”白铃迟疑了。
她在陈潇这儿受的伤已经太多，多到不敢回头细数从前。
往事如烟，不敢细思量！
回首往昔，处处皆是悔恨与苦楚！
“……我要听！”她咬了咬牙，仿佛自虐般开口。
“……每当我看见你做的饭菜，”
“总会忍不住想——”
“当初我们还没离婚时，你熬了一整夜，带着我从没尝过的拿手菜，兴冲冲端去给郑朝阳吃的场景。”
“那时的你们，是什么模样？”
“那罐罐焖牛肉，又该是怎样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每次看到你做的菜，这个念头就挥之不去。”
“所以……看着这些饭菜……”
“我只觉得难受……”
白铃几乎无法呼吸。
她知道陈潇的实话会刺痛她，
却没料到竟痛到这般地步。
心如刀绞，
仿佛电钻来回钻凿，
痛得她浑身发颤。
她低下头，
微微弯下腰，
手不自觉地按住心口。
悔恨如潮水翻涌，
一遍遍提醒她——
曾经的自己，有多么不堪。
“这些菜……你是第一个尝到的人。”
“我是特意为你做的。”
“我再也不做罐焖牛肉了，”
“永远都不做了。”
“你来吃饭，好不好？”
白铃不敢抬头，
强忍着泪水，
声音哽咽，断断续续地向陈潇说道。
“白铃，不必这样。”
“我知道，如今是我亏欠你。”
“你说吧，到底怎样才肯原谅我，让这一切结束？”
陈潇轻轻抿了抿嘴唇，终究还是开了口。
他拒绝了。
陈潇依然选择拒绝。
他还是无法接受。
“……”
白铃的头垂得更低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强作平静地说：
“你既然说欠我的……”
“那就先来吃饭。”
白铃语气倔强。
“……”
陈潇抬起头，目光认真地看向白铃。
“吃完这顿饭，我们是不是就两清了？”
陈潇问道。
“不可能！”白铃脱口而出。
“……”
陈潇不再说话。
“陈潇！”
白铃却忽然激动起来，猛地站起身。
“你就这么想和我撇清关系？”
“我到底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你明明知道，我和郑朝阳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明明知道的！”
“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白铃冲到陈潇面前，一把将他推倒，跨坐在他身上，揪住他的衣领质问。
她双眼通红，在昏暗光线下格外刺眼。
“你毁了我对婚姻的信任，也毁了我信任别人的能力。”
陈潇看着白铃，语气平静。
白铃浑身一颤，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她身子一软，整个人跌在陈潇身上。
陈潇却像毫无知觉。
“如今我们离婚了。”
“我身上还残留着那段失败婚姻带来的狼狈。”
“我没有报复你，已经是我最大的克制。”
“白铃……求你放手……”
陈潇的嗓音淡然缥缈。
宛如来自远古的叹息。
白铃的泪水决堤般涌出。
“谁说你不曾报复？”
“我们分明已经离婚！”
“可你夺走了我的初吻！第一次拥抱！还有我的第一次！”
“甚至……甚至让我们失去了孩子！”
“凭什么现在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陈潇，你就是在报复我！你就是！”
白铃再度被怒火吞噬。
猛地直起身子。
死死攥住陈潇的衣襟。
声嘶力竭地呐喊。
“你的初吻……你的初拥……你的第一次……”
“当真……是我夺走的吗？”
陈潇平静地注视着她。
“事到如今，你还要质疑我吗？”
“你明明心知肚明！”
“除了你，我怎么可能把这些交给别人？”
“陈潇，你的心是铁打的吗！”
白铃歇斯底里地哭喊。
往日的高冷矜贵荡然无存，状若疯癫。
“我指的不是这个。”
陈潇轻轻摇头。
“我是说……我从未主动索取你的初吻和拥抱。”
“只不过……没有拒绝你的主动亲近。”
“至于你的第一次，不过是一场交易。”
“我们之间，早已两清。”
“所以……”
陈潇轻声说道。
“所以你就觉得无需负责了是吗？”
“所以不拒绝就能心安理得吗？”
白铃用噬人的目光死死盯住陈潇。
“……”
陈潇凝视着白铃，目光如炬。
他始终沉默。
态度已然明朗。
自得知白铃与郑朝阳私会那刻起，陈潇便彻底抛弃了当好男人的念头。
他重拾前世信条：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不挽留。
二人理念早已分道扬镳。
白铃看似愤懑的神情，此刻却显得分外脆弱。
“陈潇！你欠我的！”
“这辈子都欠我！”
“你欠我一个孩子！”
“这笔债永远还不清！”
“休想就此两清！”
“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望着陈潇淡漠的神情，白铃恨不能撕碎他那张脸。
陈潇依旧静默。
这份沉寂令白铃濒临崩溃。
“说话！”她揪住陈潇衣领嘶吼。
“你说得对。”陈潇终于开口，“孩子去留本有你一半决定权。”
“是我不顾你的意愿打掉了他。”
“我确实欠你。”
看着毫无反应的陈潇，白铃只觉浑身无力。
“你就这般恨我？连亲生骨肉都能面不改色地舍弃？”
“那本是条生命！”
“是你陈潇的血脉！”
“你怎能如此冷酷？”
白铃无法接受！
她实在想不通，陈潇为何能如此冷酷。
难道过去的种种，真的让他恨她至此？
连她腹中的骨肉也要一并憎恶吗？
那可是他未来的亲骨肉！
“我说过，”
“我不喜欢孩子。”
陈潇直视着白铃。
“这不是借口，”
“是我真实的想法。”
他的神情无比认真。
“上次与你同房，不过是为了完成交易，抚平心中的不甘。”
“但那一次的经历并不愉快。”
“我急于结束，忘了采取安全措施。”
“所以，这孩子只是一场意外。”
“我不认为自己能做好一个父亲。”
“甚至因为你的关系，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是爱？是厌？还是漠不关心？”
“更何况，这孩子在你手中，很可能变成武器。”
“一件对付我的武器。”
“一个要挟我复婚的筹码。”
“所以，在他尚未成形之前结束这一切，”
“对大家都好。”
“我不会成为一个失职的父亲，”
“孩子也不必承受我反复不定的态度，”
“你我也不必因这孩子再有牵扯。”
“这是最好的选择。”
陈潇的语气十分诚恳。
是的，
他不想要孩子，
也不喜欢孩子。
从他决定放纵自己的那一刻起，
就不再喜欢了。
对他这样的人而言，要孩子只会害了孩子。
这简直是极度的不负责任！
“丁……丁克……”
白铃怔怔地望着陈潇。
她忽然明白，陈潇为什么不愿意要孩子了！
“你居然知道？”陈潇有些惊讶。
这个年代，居然也有人了解这个概念！
不过细想也不奇怪。
如今 ** 那边嬉皮士文化正逐渐兴起，
丁克的观念已经初现雏形。
白铃是从 ** 留学归来的学生，
一向关注国际动态，
知道这一点，并不意外。
“为什么？你又不缺钱，也不缺能力！”
“丁克明明是经济低迷时期出现的现象，你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些外在条件！”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选择丁克？”
白铃眼神茫然，声音带着不解。
“不，你理解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