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极其小心，避免触碰到对方的伤口，他单膝跪地，轻轻托起对方沉重的头颅，让那张灰败的脸微微仰起。
然后，他拧开水壶的盖子，将壶口，小心翼翼地凑近对方干裂的嘴唇。
清澈的水滴，从壶口滑落，滴入那如同久旱土地般的唇缝间。
一滴，两滴……
清水似乎唤醒了对方身体深处某种求生的本能，他的喉咙下意识地做出了吞咽的动作。
更多的水被喂了进去。
随着水流滋润喉咙，那个雾隐忍者的身体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他紧闭的眼皮开始颤动。
然后，猛地一下，他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里面没有预料中的迷茫，更没有半分感激，只有如同被困绝境的野兽般的、原始的求生欲望，以及被弱者靠近时骤然爆发的凶狠与戾气。
几乎在睁眼的瞬间，那雾隐忍者凭借残存的本能，右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探出，一把抓住了鼬持着水壶的手腕，力量之大，完全不像一个重伤之人。
“呃。”鼬吃痛，手腕仿佛要被捏碎，但他强忍着没有松开手中的水壶。
雾隐忍者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苦无。
“死吧，小鬼。”
雾隐忍者手臂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直刺鼬那纤细的咽喉。
鼬的瞳孔骤然收缩。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几乎能感受到那苦无尖端带来的、刺痛皮肤的寒意。
求生的本能，超越了思考。
他双脚猛地蹬地，身体竭尽全力向后仰倒。
“嗤啦——”
锋利的苦无尖刃，擦着他的锁骨下方划过，撕裂了衣领。
本能恐惧，让鼬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踉跄着后退，呼吸变得急促，小脸一片煞白。
就差一点，只差一点点，苦无，就会割开他的喉咙。
一击落空，雾隐忍者眼中的疯狂更甚。他知道自己再无机会，但临死前拖上一个木叶天才垫背的念头，支撑着他榨干最后一丝生命力。
他无视了其他人，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拖着残破的身躯，再次向着身形不稳的鼬猛扑过去，左手握着那苦无，胡乱地挥舞，试图抱住鼬，将那其送入他的身体。
面对这状若疯魔、同归于尽的扑击，大脑一片空白的鼬，身体却再次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那是千锤百炼的宇智波流体术烙印在肌肉深处的记忆。
他看着对方扑来的轨迹，握着苦无的右手，几乎是下意识地、由下至上，划出一道简洁而致命的弧线。
“噗嗤——”
一声利刃切入肉体的、沉闷而清晰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鼬的苦无，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从对方胸骨下方的空隙，完全没入了那颗仍在疯狂跳动的心脏。
雾隐忍者前扑的动作猛地僵住，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看向那只握着苦无柄的、属于孩子的、白皙而稳定的手。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涌上喉头的只有一股股滚烫的、带着铁锈味的鲜血。
他眼中的疯狂、凶狠、戾气，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死灰色。
他身体的力量被瞬间抽空，向前软倒，激起一片尘土和落叶，彻底不动。
林中，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呜咽，以及鲜血从苦无血槽滴落在地的“嗒…嗒…”声。
鼬僵硬地站在原地，右手还保持着刺出的姿势。
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同破碎的影像，在他脑海中疯狂回放，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感，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他如坠冰窟，四肢百骸都失去了温度。
他杀了人。
他夺走了一条生命。
一个刚才还在喘息，还在试图杀死他的人。
这就是……死亡的触感吗？
“鼬……没事吧？”
“当啷”一声，染血的苦无掉落在落叶上。
回到营地边的树林里，宇智波鼬蜷缩在一棵老橡树的树根间，脸埋在膝盖里。
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衣领破了，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地上的落叶。
脚步声靠近，停在他面前，鼬没有抬头。
源赖光看着这个被现实击垮的孩子，立刻明白了林中发生的事。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过了很久，鼬缓缓抬起头。
脸上没有泪，但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和痛苦。
他望向源赖光，嘴唇动了动，用带着颤抖的声音问：
“源赖光上忍，为什么？”声音很轻，却打破了寂静。
“我想救他……我给了他水……他为什么……反而要杀我？”
他的世界观在善意遭遇恶意时，出现了裂痕。
源赖光没有安慰，也没有讲道理，他看着鼬痛苦的眼睛，眼神骤然锐利。
下一秒，一股冰冷、带着血腥味的杀气从源赖光身上爆发，这杀气精准地笼罩了鼬，刺激着他每一根恐惧的神经。
鼬被这恐怖气息惊得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瞬间，源赖光动了，右手如刀，带着破空声，毫不留情地劈向鼬的脖子，这一击足以让成年忍者昏厥。
死亡的危险比林中那次更直接。
几乎完全依靠本能和宇智波的动态视力，鼬在最后一刻猛地偏开头。
“呼——”
手刀擦着他的耳朵掠过，劲风刮得脸疼。
极致的恐惧和自卫本能压倒了迷茫，鼬来不及思考，握着苦无的右手已经下意识地借着旋转力道反手一划，刃尖直取源赖光的手腕。
这一下反击，快、准、狠。
源赖光随意抬起左手，用小臂架开苦无，碰撞发出轻响。
他向后飘退半步，周身杀气瞬间消散，他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他平静地看着前方，宇智波鼬保持着侧身闪避、苦无横挥的姿势，剧烈喘息，小脸惨白，眼中充满惊惧，紧紧盯着源赖光。
源赖光的目光落在鼬紧握苦无、指节发白的小手上，然后缓缓上移，对上那双惊魂未定的眼睛，用平静的语调问：
“你看，”
“为什么我攻击你，你就要立刻攻击我呢？”
“……”
鼬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