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笼罩了这片陌生的森林。
林阳藏身于巨树根系的凹陷处,如同受伤的野兽,舔舐着伤口,警惕着外界的一切风吹草动。丹药之力在体内缓慢化开,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干涸龟裂的经脉,修复着破损的血肉。左肩那恐怖的伤口传来阵阵麻痒,新的肉芽正在顽强地生长,但距离痊愈还遥遥无期。
他不敢深度入定,只能维持着最低限度的功法运转,大部分心神都用于感知周围。此地的灵气虽然稀薄,但其本质中蕴含的那股古老、精纯而又带着一丝蛮荒的气息,让他不敢有丝毫大意。这种灵气与他修炼的《星辰诀》似乎并非完全契合,炼化起来格外艰涩,效率低下。
“必须尽快适应此地的灵气,或者……找到更适合的功法。”林阳心中暗忖。但这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当务之急是活下去。
远处,各种夜行生物的活动越发频繁。狼嚎声、不知名兽类的低沉嘶吼、以及某种大型生物碾过灌木的沙沙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的妖气也比白天浓郁了几分。
突然,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嘶鸣声从左侧不远处传来,伴随着树木断裂的“咔嚓”声和某种重物撞击的闷响。
林阳心神一紧,立刻收敛所有气息,透过藤蔓缝隙望去。只见月光透过浓密树冠投下的斑驳光影中,两道黑影正在激烈搏杀。
一方是白天见过的那种岩甲猪,但体型更大,獠牙如同两柄弯曲的骨刀,气息赫然达到了练气大圆满的层次。而它的对手,则是一条水桶粗细、浑身覆盖着暗紫色鳞片的巨蟒。巨蟒三角蛇头高高昂起,猩红的信子吞吐不定,竖瞳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其散发的妖气同样不弱于那头岩甲猪。
“紫鳞森蚺……”林阳根据以往的知识辨认出来,这种妖兽毒性猛烈,力量惊人,是森林中难缠的猎食者。
两大妖兽显然是为了争夺领地或猎物而爆发了冲突。岩甲猪凭借厚重的岩甲和狂暴的冲撞力,一次次试图用獠牙挑翻森蚺。而紫鳞森蚺则依靠灵活的身躯缠绕、绞杀,布满毒液的獠牙伺机而动。
战斗异常惨烈。岩石碎片和鳞片四处飞溅,周围的树木遭了殃,被轻易撞断。狂暴的妖气搅动着周围的灵气,形成小范围的乱流。
林阳屏住呼吸,静静观摩。这不仅是一场妖兽间的搏杀,更是他了解此地生物实力和战斗方式的绝佳机会。
“吼!”岩甲猪抓住一个机会,猛地人立而起,两只覆盖着岩石的前蹄重重踏向森蚺的七寸之处。
紫鳞森蚺身躯诡异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要害,长长的蛇尾如同钢鞭般抽出,狠狠砸在岩甲猪的侧肋。
“嘭!”一声闷响,岩甲猪被抽得一个趔趄,侧肋的岩甲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就在这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紫鳞森蚺动了!它如同一道紫色的闪电,庞大的身躯不可思议地灵活,瞬间缠绕而上,将岩甲猪死死勒住!同时,蛇头猛地探下,毒牙狠狠刺入岩甲猪相对脆弱的脖颈部位!
“嗷——!”岩甲猪发出绝望而痛苦的咆哮,疯狂挣扎,但森蚺的缠绕之力极大,越收越紧,骨骼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令人牙酸。
岩甲猪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彻底不动了。
紫鳞森蚺松开缠绕,蛇信舔舐着獠牙上的血液,冰冷的竖瞳中闪过一丝满足。它开始缓缓吞咽这顿丰盛的大餐。
然而,就在它放松警惕,专注于吞咽之时——
“咻!咻!咻!”
三道凌厉的破空声从三个不同的方向骤然响起!不再是简单的骨箭,而是三支闪烁着不同属性光芒的箭矢!一支缠绕着旋风,速度极快;一支燃烧着赤红火焰;最后一支则泛着土黄色的厚重光泽!
与此同时,四道矫健的身影从阴影中扑出,两人手持覆盖着符文的骨矛,直刺森蚺相对柔软的腹部,另外两人则手持骨质弯刀,斩向它的蛇尾!
是那些土着!他们竟然去而复返,而且目标直指这头刚刚经过大战、消耗不小的紫鳞森蚺!
林阳心中凛然。这些土着的狩猎方式极具章法,懂得利用时机,配合默契,而且使用的武器也附着了简单的元素之力,显然并非纯粹的野蛮人。
紫鳞森蚺遭遇突袭,发出愤怒的嘶鸣。它猛地甩动蛇尾,试图拍飞那两名刀手,同时扭动身躯躲避箭矢和长矛。
燃烧的箭矢率先命中它的鳞片,炸开一小团火焰,虽然未能破开坚硬的紫鳞,却让它吃痛,动作一滞。那支旋风箭矢则精准地射向它的眼睛,逼迫它偏头躲避。而最致命的是那支土黄色箭矢,它并未直接攻击,而是射在森蚺前方的地面上,刹那间,那片地面仿佛变得泥泞粘稠,产生了一股不小的吸力,严重限制了森蚺的移动速度!
“好精妙的配合!”林阳暗赞。这些土着对时机的把握和对环境的利用,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噗!噗!
尽管森蚺奋力闪避,还是被一柄骨矛抓住了机会,刺入了腹部鳞片相对稀疏的地方,带出一溜血花。另一柄骨矛则被它用尾巴扫开。
那两名刀手也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蛇尾的横扫,弯刀在蛇尾上划出深深的白痕。
森蚺彻底被激怒了。它放弃了到嘴的食物,猩红的竖瞳死死锁定了一名持矛的壮汉,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腥风,猛地噬咬过去,速度快得惊人!
那壮汉脸色一变,想要后退,却被脚下纠缠的藤蔓绊了一下,动作慢了半拍!
眼看就要被毒牙咬中——
“巴隆大哥小心!”另一名持矛青年惊呼,奋不顾身地挺矛刺向森蚺的颈部,试图围魏救赵。
但森蚺似乎铁了心要先杀一人,不管不顾,血盆大口已然临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微不可查的乌光,从林阳藏身的方向悄无声息地射出!
这乌光速度极快,且没有丝毫灵气波动,正是在混乱的妖气和土着们攻击的能量掩护下,精准地打在了紫鳞森蚺即将咬合的下颚某处!
那里,恰好有一片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旧伤裂痕!
“嗤!”
乌光没入裂痕,并非造成多大伤害,却让森蚺下颚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咬合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形和迟缓!
就是这零点一息的迟缓,给了那名叫巴隆的壮汉宝贵的生机!他怒吼一声,体内那股蛮荒的灵力爆发,硬生生向侧面翻滚出去,森蚺的毒牙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带走了几缕头发,腥臭的毒液滴落在地,腐蚀出滋滋白烟。
而另一名青年的骨矛也趁机狠狠刺入了森蚺的颈部,虽然不深,却再次让它受创。
“吼!”森蚺吃痛,意识到今晚恐怕讨不到好处,冰冷的竖瞳扫过在场的所有猎人,又隐晦地瞥了一眼林阳藏身的方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它不再恋战,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弹,撞断几棵小树,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密林深处,只留下满地狼藉和那具岩甲猪的尸体。
狩猎队众人松了口气,但脸上并无喜色。他们围到巴隆身边。
“巴隆,没事吧?”一名手持长弓,脸上涂抹着更多绿色汁液,似乎是头领的中年汉子沉声问道。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森蚺消失的方向,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林阳藏身的大致区域。
“没事,山叔。”巴隆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头皮,那里火辣辣的疼,“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帮了我一下?”他有些不确定。
被称为山叔的头领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也感觉到了,有一股极其微弱的外力干扰了那畜牲。不是我们的人。”
众人闻言,立刻紧张起来,纷纷握紧武器,警惕地看向四周。
山叔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他走到之前森蚺下颚被击中的地方,仔细查看了一下,又看了看林阳藏身的方向,沉吟片刻,朗声开口,用的是一种林阳从未听过的古老语言,但其中蕴含的精神意念却大致可以理解:
“不知是哪位朋友出手相助?我‘黑山部落’狩猎队在此谢过!还请现身一见,我黑山部落必以客礼相待!”
森林中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和虫鸣。
林阳藏在树洞中,心中念头急转。对方果然察觉了。他刚才出手,一是因为那巴隆白天似乎并未深究他的存在,算是间接放过他一马,二是他需要了解此地,与土着接触是迟早的事,借此机会卖个人情,或许能减少一些敌意。
但他绝不会现在就贸然现身。他伤势未愈,实力百不存一,在无法确定对方真正意图前,暴露自己等于将生死交于他人之手。
他收敛气息,一动不动,仿佛与古树融为一体。
山叔等了片刻,见无人回应,也不意外,只是眼神更加深邃。他对着林阳藏身的方向,抱拳行了一礼,然后对队员们说道:“把岩甲猪带上,我们走。此地不宜久留,那紫鳞森蚺可能还会回来。”
队员们迅速行动起来,扛起沉重的岩甲猪尸体。巴隆在离开前,也朝着林阳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感激和好奇。
黑山部落的人很快消失在森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直到他们的气息彻底远去,林阳才缓缓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刚才强行催动那枚无需真元、仅靠腕力激发的“无影针”,牵动了他的伤势,此刻喉头又是一阵腥甜。
但他觉得值得。
“黑山部落……客礼……”林阳回味着那领头汉子的话。看来这个部落并非完全不讲道理,而且似乎对强者(或者能帮助他们的人)抱有基本的尊重。
这为他后续可能的接触,打下了一个不算太坏的基础。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经过方才两场大战,此地的血腥气定然会吸引更多掠食者。他必须立刻离开。
强忍着剧痛和虚弱,林阳艰难地从树洞中爬出。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没有选择黑山部落离去的方向,而是朝着另一侧地势更高、林木似乎更为茂密区域蹒跚行去。他需要找到一个更隐蔽、更安全的临时落脚点。
月光透过枝叶,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左肩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痛楚,空荡荡的丹田传来阵阵虚弱感。
森林深处,一双双幽绿、赤红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窥视着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前路漫漫,杀机四伏。林阳深吸一口带着血腥和蛮荒气息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冷静。
无论如何,他必须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