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内，刺耳的警报红光已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警示黄光，无声流淌在颜清璃苍白的脸上。她蜷在顾司衍怀中，身体细微的战栗尚未完全平复，每一次深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贪婪，仿佛要将梦中被剥夺的氧气加倍补偿回来。空气中弥漫的神经安抚剂冷香与顾司衍身上令人安心的雪松气息交织，缓缓熨帖着她惊魂未定的神经。
顾司衍的手臂如同最坚固的镣铐，将她死死锁在怀中，下颌紧贴她的发顶，熔金色的瞳孔却并未看向她，而是死死盯着床头那面智能医疗屏上最终定格的、触目惊心的数据——
【呼吸暂停持续时间：00:00:47】 【最低血氧饱和度：82%】 【峰值心率：135bpm】
那冰冷的“47秒”，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他素来冷硬的心脏，翻涌出近乎毁灭性的暴戾与后怕。他甚至可以想象出那47秒里，她在梦魇中是如何无助地挣扎，如同离水的鱼，承受着窒息的极致痛苦。而这痛苦的源头，皆因楚家！
就在卧室气氛凝滞、只剩下颜清璃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时，一个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合成女声，清晰无误地响彻在主卧的每一个角落，打破了这脆弱的宁静：
「呼吸税协议启动。计算中……」
颜清璃微微一怔，茫然地抬起眼帘。
顾司衍却仿佛早已预料，只是将她拥得更紧，眸色沉暗如夜，里面翻滚着令人心悸的风暴。
「计算完毕。」AI管家冷冽的声音继续播报，如同最高效的法官宣读判决书，「依据《璃光城堡最高安全预案第7条：呼吸权益保障及损害追偿细则》，检测到主体颜清璃女士于北京时间凌晨03:17:42至03:18:29期间，因外部因素诱发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导致非自主性呼吸暂停，持续时间47秒。」
「根据细则规定，该外部因素（楚氏家族）需对呼吸权益受损承担全部赔偿责任。计算标准：每0.1秒呼吸暂停，赔偿金额为5,000,000欧元，注入‘琉璃之心’全球创伤儿童救助基金会。」
「47秒共计470个0.1秒单位。应赔付总额：2,350,000,000欧元。」
「折合汇率后，精确金额：十亿九千万欧元。」
「赔付款项已通过瑞士联合银行清算系统，实时强制划拨至基金会指定账户。交易流水号：GSY-Rt-202x-xxx。资金链变动已可视化标注。」
随着AI管家冰冷的声音落下，床头那面医疗屏上的生理数据瞬间被切换！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极其复杂、却清晰无比的全球资金流动动态图谱！无数条代表资金流的光带在其中奔腾穿梭，而其中一条最为粗壮、原本属于楚氏集团核心账户的猩红色光带，此刻正被一股无形的、闪烁着GSY冰蓝色徽记的力量悍然截断、剥离！
被强行剥离出的巨额资金流，化作一道璀璨的金色洪流，如同被引导的星河，精准无误地注入另一个代表着“琉璃之心”基金会的、散发着柔和绿光的账户节点之中！
10.9亿欧元！ 47秒！ 实时划拨！ 可视化呈现！
每一个词，都像一记重锤，砸在颜清璃的心上。她彻底怔住，琉璃色的眼眸倒映着屏幕上那场无声却无比残酷的金融掠夺，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这……就是顾司衍口中的“呼吸税”？
用楚家的血，来补偿她每一秒的窒息之苦？甚至……实时兑现？
顾司衍低头，看着她震惊的容颜，指腹极轻地擦过她依旧冰凉的脸颊，声音低沉而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掌控：“看清楚了，璃宝？”
他握着她的手，指向屏幕上那笔正疯狂涌入慈善基金会的金色洪流。
“这是规则。”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目光灼灼似火，又冷冽如冰，“你因他们而停止呼吸的每一秒，他们都要用百倍、千倍的血债来偿还。”
“从这一刻起，你的每一次呼吸——”他的指尖下滑，轻轻点在她微张的、柔软的唇瓣上，带来一阵战栗，“都是悬在他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而他们喘的每一口气，”他熔金色的瞳孔缩紧，溢出冰冷的嘲讽，“都是在为我选择的慈善事业，贡献筹码。”
颜清璃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震撼、冰冷快意、以及些许茫然无措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这太疯狂，太偏执，太……顾司衍！
竟然将她的生理反应，直接与资本的冷酷惩罚和慈善捐赠捆绑在了一起！用这种极致到变态的方式，来宣告她的痛苦不容忽视，来惩罚施加痛苦之人！
“可是……”她声音微颤，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袖，“这样……会不会……”她想问会不会太狠，太不留余地。
“没有可是。”顾司衍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这是他们欠你的。我只是连本带利，替你收回来而已。”
他冰裂纹戒指蓝光一闪，接通内线，声音恢复冷冽无情：“林，监控楚氏所有账户动向。这笔支出足够让他们肉痛到跳脚。盯紧他们的反应，任何试图转移资产或狗急跳墙的迹象，立刻汇报。”
「指令已确认。楚氏集团财务总监周雅已于一分钟前致电瑞士联合银行试图紧急冻结账户，已被系统拒绝。楚昊然正驱车赶往楚家老宅。情绪波动指数：89%，预测有高风险过激行为。」
“很好。”顾司衍唇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让他们痛，让他们疯。”
他结束通讯，目光重新落回颜清璃脸上，那冰冷的杀意瞬间化为深沉的疼惜。他低头，吻了吻她惊愕的眉眼。
“别想那么多。”他声音放缓，带着诱哄的沙哑，“你只需要记住，从今往后，你每一次无意识的憋气，都是在替天行道。”
“而现在，”他拿起一旁的水杯，递到她唇边，语气不容拒绝，“你需要补充水分。然后，继续睡觉。”
颜清璃就着他的手，小口喝水，目光却依旧无法从屏幕上那已然完成转账、依旧闪烁着金色余晖的资金流上移开。
十亿九千万欧元…… 就因为她在梦里窒息了47秒……
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在他手中，总是如此简单，直接，又……骇人听闻。
然而，心底某个角落，那被楚家长久践踏、压抑的委屈与愤怒，却因为这霸道到近乎野蛮的“呼吸税”，而奇异地得到了一丝宣泄与抚慰。
她靠回他怀里，闭上眼，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顾司衍挥手，屏幕暗下，卧室重归静谧的暖黄光晕。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孩童。
“睡吧。”他低语，“下次再做噩梦，记得想想，楚家又要为此破产几分之几。”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恶劣的玩笑，却奇异地驱散了她心中最后的不安。
颜清璃极轻地“嗯”了一声，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就在她意识即将再次沉入睡眠的边界时，仿佛听到他极低地、在她耳边又说了一句，如同誓言：
“若这世上再无新鲜空气让你自由呼吸，我便抽干所有肮脏池塘的水，为你造一座纯氧的琉璃穹顶。”
“而我，就是你最后的呼吸机。”
疲惫与安心最终席卷了她。她沉沉睡去，这一次，再无噩梦。
只有腕间那枚“等待”腕表，在黑暗中，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表盘上悄然浮现一行稍纵即逝的细小字迹：
【氧债已偿，好梦。G.S.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