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明日傍晚动身后,气氛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临战前的凝重。连一向咋咋呼呼的李胖子,在得知自己将被留在寨子“接应”后,也难得地安静了下来,抱着他的宝贝龟壳和那个清中期腌菜坛子,坐在角落默默擦拭,小眼睛里少了平日的跳脱,多了几分担忧。
陈夜看在眼里,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哥,别这副表情。留在寨子并非轻松差事,石大叔年纪大了,寨子又不太平,需要有人照应。而且,万一我们那边出了状况,你就是我们唯一的后援,责任重大。”
李胖子抬起头,看着陈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瓮声瓮气道:“行!我知道了!你们放心去!寨子这边交给我!保证不让那些邪祟再摸进来下蛊!我……我还有撬棍呢!”
看着他努力挺起胸膛、故作坚强的样子,陈夜心中微暖。这胖子虽然平时不着调,但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
“这个你拿着。”陈夜将那个温养多日、灵光已恢复大半的小铜铃铛递给李胖子,“遇到紧急情况,用力摇响它,或许能抵挡一阵,也能给我们报个信。”
李胖子接过铃铛,触手温润,知道这是好东西,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又拍了拍胸口:“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安抚好李胖子,陈夜回到自己那边,开始做最后的准备。他将张承岳给的伪装衣物和丹药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又仔细感应了一下右臂内的神力,经过这两日的温养磨合,那股力量愈发如臂使指,运转之间圆融了不少,虽然距离彻底掌控还有很长的路,但应付一般的战斗应该足够了。
他再次尝试沟通那个黑色石盒,依旧无功而返。石盒如同沉睡的顽石,对神力、灵能、意念都毫无反应。陈夜也不气馁,将其小心收好,直觉告诉他,这东西在关键时刻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最后,他拿出了那个引起神力感应的龟壳。明日便要深入险地,任何可能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他盘膝坐下,将龟壳置于膝上,屏息凝神,将一丝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柔和的神力,缓缓注入龟壳内部那些玄奥的纹路之中。
嗡……
龟壳再次传来熟悉的微弱震动,内部纹路在神力流淌下,泛起更加清晰的微光。这一次,陈夜没有急于求成,而是像阅读古籍一般,耐心地、一寸寸地引导神力“浏览”着这些天然的轨迹。
渐渐地,他仿佛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那些原本杂乱无章的纹路,在神力的“解读”下,似乎开始呈现出某种规律。它们不再仅仅是静态的线条,而是仿佛活了过来,勾勒出山川的起伏,水流的蜿蜒,甚至……标注出了几个闪烁着微光的、如同星辰般的节点!
这些节点分布似乎暗合某种阵法或星图,其中一个节点散发出的能量波动,隐隐给陈夜一种熟悉而亲近的感觉,与神之左手同源,但似乎更加……完整?浩大?
而另一个节点,则散发着极其隐晦、却让他右臂神力本能地产生一丝警惕与排斥的阴冷气息,与“锁魂崖”下那魔物的感觉有几分相似,但又有所不同,似乎更加古老和……纯粹?
这龟壳,果然是一幅地图!一幅指向与远古战神相关遗迹,或许也标注着某些危险禁地的神秘地图!
陈夜心中震撼,强行压下立刻探究的冲动,继续引导神力,试图将整幅“地图”烙印在脑海中。然而,这龟壳蕴含的信息似乎极其庞大,以他目前的神力强度和掌控力,只能解读出其中一小部分,看清了大概三四个节点的相对方位和模糊感觉,更多的区域依旧笼罩在迷雾之中。
当他感觉心神消耗过大,不得不停止时,龟壳表面的微光缓缓敛去,恢复了平凡。
陈夜睁开眼,额角渗出细汗,但眼神却异常明亮。虽然只解读了部分,但收获巨大!这龟壳地图,价值无可估量!
他仔细回忆着脑海中烙印下的那几个节点方位。那个让他感到亲近的节点,似乎位于西南更深处、人迹罕至的连绵雪山方向?而那个让他警惕的节点,则隐约指向……“锁魂崖”更核心的区域,或者与之平行的某个幽深峡谷?
信息还不够完整,但至少有了明确的方向。等解决了“黑煞教”的麻烦,一定要去探个究竟!
他将龟壳郑重收好。这东西,或许是他未来探寻自身力量根源、乃至彻底解决“锁魂崖”隐患的关键。
夜幕深沉,寨子里万籁俱寂,只有偶尔几声犬吠和虫鸣。陈夜调整呼吸,开始运转导引术,不是修炼,而是让身心彻底放松,将状态调整至最佳,以应对明日未知的挑战。
隔壁房间,张承岳也在静坐调息,周身气息沉凝,与这山野夜色融为一体。清风小道士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桃木剑和符箓,脸上既有紧张,也有一丝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兴奋。
李胖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摸摸怀里的铜铃铛,一会儿又看看放在枕边的龟壳和撬棍,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石岩老汉的房间里,油灯早已熄灭,老汉却并未睡着,他靠在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远处“锁魂崖”模糊的轮廓,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清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
这一夜,对于寨子里的许多人而言,注定无眠。
第二天,天色在压抑的宁静中缓缓亮起。晨曦驱散了薄雾,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感。
陈夜早早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状态良好。张承岳和清风也已准备妥当。
石岩老汉默默为他们准备了比往常更丰盛的早饭,有腊肉,有野菌,还有新磨的豆浆。
吃饭时,众人都很沉默,连李胖子都只是埋头扒饭,没有像往常那样插科打诨。
饭后,张承岳将两张绘制着简单符文的黄色符纸交给李胖子和石岩老汉:“此为‘同心符’,若寨中有紧急情况,焚毁此符,贫道与陈小友便能心生感应,知晓方位。”
李胖子郑重接过,贴身藏好。
石岩老汉看着符纸,又看了看陈夜和张承岳,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沉声说了两个字:“小心。”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傍晚来临。
漫长的白天在等待中缓缓流逝。陈夜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坐,保持心神空明。张承岳则最后一次检查了伪装用的物品和丹药。李胖子坐立不安,最后干脆拿起扫帚,把石岩老汉家楼下和小院打扫得干干净净。
当时近黄昏,夕阳将天边云彩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时,陈夜和张承岳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
“时辰到了,该动身了。”张承岳沉声道。
陈夜点了点头,最后检查了一遍随身物品:伪装衣物丹药、黑色石盒、共鸣石、几块黑色零件,以及那蕴含着无穷力量的右臂。
他看了一眼李胖子和石岩老汉,目光坚定:“等我们消息。”
李胖子重重点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用力挥了挥手。
石岩老汉站在门口,佝偻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默默注视着他们。
没有更多的言语,陈夜和张承岳(清风留守寨子协助李胖子)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了寨子,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深山、被暮色笼罩的小路尽头。
李胖子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直到石岩老汉拍了拍他的肩膀,才恍然回神。
“他们会没事的,对吧,石大叔?”李胖子声音有些干涩。
石岩老汉望着血色夕阳下如同巨兽獠牙般的远山轮廓,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色,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转身,关上了吱呀作响的木门。
夜幕,即将降临。而风暴,已然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