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刺破灰蒙蒙的天幕,将冰冷的光线投入狭窄的山洞。
林星痕早已醒来,他静静地坐在洞口,望着外面荒凉的山谷。晨风吹动他略显宽大的黑色衣袍,那张小脸上没有任何属于孩童的懵懂,只有一片沉寂的冰冷。
阴曼将最后一点清水递到他面前。
“只有这些了。”她的声音因干渴而沙哑,“食物也所剩无几。活下去的第一课,就是学会在绝境中寻找生机。”
林星痕接过水囊,没有立刻喝,而是看向阴曼干裂的嘴唇,将水囊推了回去:“姐姐喝。”
阴曼微微一怔,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孩子失去了天真,却并未失去善良的本性,只是这份善良,如今被深埋在仇恨的冻土之下。
她没有推辞,小小地抿了一口,滋润了如同着火般的喉咙,然后将水囊塞回他手里:“我们必须找到水源和食物。”
她带着林星痕走出山洞,神识如同最精细的网,扫过贫瘠的土地。这里灵气稀薄,草木难生,更别提灵药异果。
“看那里。”阴曼指向岩壁下方一丛极其不起眼的、带着尖刺的暗绿色植物,“那是‘石棘草’,根系储存着少量水分,叶片虽苦涩,但无毒,可以充饥。”
她走过去,用“幽昙”小心地挖出几株,剥开坚韧的外皮,露出里面略带湿润的根茎,又摘下几片最嫩的叶子。
“吃。”她将处理好的根茎和叶子递给林星痕。
林星痕接过,没有任何犹豫,将苦涩的根茎放入口中咀嚼。强烈的涩味让他的小脸皱成一团,但他没有吐出,而是强行咽了下去,然后又拿起叶片,同样面无表情地吃下。
阴曼自己也吃了一些,那味道确实难以下咽,但能补充体力。
“寻找水源,可以观察动物的足迹,或者寻找喜湿的植物。”阴曼一边继续搜寻,一边低声讲解着生存的常识。她知道,这些知识,可能比任何高深的功法对现在的星痕更重要。
他们沿着山谷低洼处前行,幸运地找到了一处岩石缝隙中渗出的、细小却清澈的山泉。水质带着土腥味,但足以活命。
解决了最基本的生存问题,阴曼开始履行她的承诺——传授。
她没有立刻教导高深的修行法门,星痕的身体和心神都远未恢复,强行修炼只会适得其反,甚至可能引动那危险的本源。
她教的是最基础,也最实用的东西。
“看我的动作。”阴曼站在林星痕面前,身形微微下沉,摆出一个最基础的拳架,“感受身体重心的变化,控制你的呼吸,让力量在肌肉中流转,而不是散乱不堪。”
那是仙秦军中普及最广的《基础锻体诀》的起手式,旨在打熬筋骨,稳固下盘。
林星痕学得很认真。他模仿着阴曼的动作,小小的身体摆出拳架,虽然稚嫩,却透着一股异样的专注与沉稳。他不再问“为什么”,只是沉默地观察,沉默地模仿,沉默地练习。
一遍,两遍,十遍……汗水很快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小小的身体因为肌肉的酸痛而微微颤抖,但他没有停下,漆黑的眼睛里只有一片固执的冷光。
阴曼在一旁看着,既心疼又欣慰。仇恨是毒药,但有时,也能成为支撑一个人走下去最强大的动力。
傍晚,筋疲力尽的林星痕坐在火堆旁,阴曼用找到的些许草药,混合着打来的两只瘦弱的山鼠,熬了一锅味道寡淡却热气腾腾的肉汤。
“吃吧,你需要体力。”阴曼将盛满汤的简陋木碗递给他。
林星痕接过,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气氤氲中,他忽然低声问:“阴曼姐姐,修行……能让我很快变强吗?像张先生,像项叔叔那样?”
阴曼沉默了一下,如实相告:“修行之路,漫长而艰辛。欲速则不达,根基不稳,高楼倾覆。而且……你体内的情况特殊,那‘十六岁前不可修行’的禁忌,我们至今不知其深意,贸然破禁,后果难料。”
林星痕低下头,看着碗中晃动的油花,不再说话。
但阴曼能看到,他捧着碗的小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夜深了,林星痕在疲惫中沉沉睡去。即便在梦中,他的眉头也紧紧蹙着,小手无意识地攥成了拳头。
阴曼守在一旁,毫无睡意。她看着跳跃的篝火,思绪飘远。
张良和项羽还活着吗?陛下是否知晓青石镇的剧变?那块蕴含着“辉光本源”的石头,又是否带来了转机?
无数的问题没有答案。她只知道,从现在起,她不仅是守护者,更是导师,要在这片荒芜之地,将一个被仇恨吞噬的孩子,引导上一条布满荆棘的复仇之路。
而这条路的第一步,就是在这绝望的困境中,活下去。
荒谷的第一课,关于生存,关于忍耐,关于在黑暗中积蓄第一缕微光。这光芒很微弱,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能冻结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