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鎏金铜狮在晨光里凝立,檐角的走兽驮着初升的朝阳,将金砖铺就的殿阶映得暖意融融。
沈微婉立在百官之列,玄色宫装的裙摆垂落在地,衬得她身姿愈发挺拔。
昨夜值守的倦意尚未散尽,掌心却因那道即将到来的圣旨,沁出了细密的薄汗。
殿内静得能听见香炉里檀香燃烧的轻响,皇帝高坐龙椅,目光扫过阶下众人,最终落在沈微婉身上声音洪亮如钟。
“沈氏微婉,胆识卓绝!逆子萧承泽通敌谋逆,幸得沈氏先知布局、搜集铁证,联世家擒逆党、保社稷!
此功盖世,今册‘明慧郡主’,赐良田千亩、黄金千两、京郊别院一座,钦此!”
传旨太监嗓音落下,沈微婉只觉热血冲顶、耳畔轰鸣,强压激荡依礼跪地接旨,额触金砖方感荣耀之重。
“臣女沈微婉,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含微噎,却字字清晰。
起身时,她望见立于武将之首的父亲镇国公沈擎,面容依旧沉肃,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转瞬便被朝堂的威仪掩盖。
他朝她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那眼神里没有外露的疼惜,却藏着对她立此奇功、为家族挣得无上荣耀的肯定,以及一丝“沈家女儿终能独当一面”的安心。
未等她平复,皇帝再言令百官哗然:“镇国公沈擎,教女有方,其女有功,其父亦赏!今擢太傅,专职教导太子,望卿不负朕望,为社稷育栋梁!”
沈擎浑身一震,连忙出列跪地,苍老嗓音难掩激动:“老臣谢陛下信任,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执掌国公府数十年,战功赫赫,从未想过能入东宫教太子——这既是对他的认可,更是皇家对沈家的极致信任。
沈微婉望着父亲依旧挺拔、却在转身时不易察觉微僵的背影,眼眶终于忍不住泛红。
虽与父亲没有别家父女的亲昵,但若论半生征战、鬓角染霜,他从未有过半分退缩。
如今能得此殊荣,远离沙场刀光剑影,在朝堂安享尊荣,亦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归宿。
她悄悄抬手拭去眼角湿意,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此时,皇帝目光转向武将之列的林虎。少年玄衣劲装,挺拔如松,左肩隐见包扎——那是秋猎之时拦截萧承泽的战伤。
青涩未脱,眉宇却凝着护主擒逆的勇毅决绝。
“林虎,秋猎护驾擒逆,忠勇可嘉!今封校尉,赏银五百两、赐甲胄一副!”
林虎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粗犷的脸上绽开憨厚的笑容,跪地谢恩时声音洪亮。
“末将林虎,谢陛下隆恩!定当忠心报国,不负陛下栽培!”
他本是镇国公府的护卫,蒙小姐知遇、府中栽培,方能随军出力。
如今凭自己的战功挣得校尉之职,终是不辜负府中信任与小姐提携。
紧接着,传旨太监的目光落在了沈微婉身后的春桃身上。
那小丫鬟穿着一身素色衣裙,紧张得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脸色发白,仿佛不敢相信自己也能得到皇帝的关注。
“沈郡主侍女春桃,忠心护主,于危难之中不离不弃,且机智过人,助郡主完成要务。今赏黄金百两,脱其奴籍,准其仍留郡主身边侍奉!”
春桃“扑通”跪倒,泪水夺眶而出,语无伦次谢恩:“奴婢春桃,谢陛下隆恩!谢郡主恩典!”
她自幼为奴,从未敢想能脱奴籍,还能得到黄金赏赐。
不仅改写自身命运,更让全家挣脱奴籍枷锁。
这份再生之恩,全赖小姐提携,此生永难报答!
沈微婉轻轻扶起春桃,温声道:“起来吧,这是你应得的。”
这位贴身侍女,陪她熬夜筹划、出生入死,甚至舍身护她脱险。
春桃能得此赏,她比自己受封更高兴。
春桃哽咽着点头,攥紧她的手:“小姐……奴婢这辈子,都跟着您!”
太和殿内,百官纷纷向沈擎道贺,目光落在沈微婉身上时,满是敬畏与羡慕。
曾经,有人嘲笑她是女子,难成大器;有人质疑她凭借国公府的势力,才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
但如今,她用实实在在的功绩,赢得了皇帝的认可,赢得了满朝文武的尊重,更让身边的人都跟着沾光。
离开太和殿时,阳光正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沈擎走在最前面,腰杆挺得笔直,脸上的笑容从未散去。
林虎跟在一旁,不时与相识的武将寒暄,眉宇间满是意气风发。
春桃捧着赏赐的黄金,小心翼翼地跟在沈微婉身后,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憧憬。
沈微婉走在中间,感受着身边人难以掩饰的喜悦,心中的激动也渐渐沉淀为一种踏实的幸福感。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郡主金印,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却让她感到无比温暖。
回到镇国公府时,府门前早已张灯结彩,下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容。
国公夫人王氏听说消息后,亲自携府中众人迎了出来,虽竭力维持着主母的端庄,眼底却难掩激动的光彩,声音温和却带着颤意。
“好,好啊!婉儿封郡主,擎哥擢太傅,我们沈家终得此殊荣!这都是陛下的恩典,更是微婉他们拼来的荣耀!”
沈擎连忙上前扶住她,语气沉缓却难掩欣慰:“夫人所言极是,这既是陛下隆恩,也是他们自己挣来的体面。”
府内早已摆好了庆功宴,亲朋好友纷纷前来道贺,一时间,镇国公府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席间,吏部尚书李大人端着酒杯打趣:“沈老将军,令嫒真是巾帼翘楚!当初老夫还担心女子涉政难成气候,如今看来,是老夫多虑了!”
众人跟着附和,纷纷向沈微婉敬酒,称赞她为女子争光。
沈微婉一一应酬,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笑容,心中却感慨万千。
她想起初入朝堂的艰难、取证时的惊心动魄、无数不眠不休的夜晚,还有身边人不离不弃的陪伴。
如今,所有付出皆有回报。
她既护住了亲朋好友,实现了自我价值,更让身边人一同荣耀——这份成就感,远非钱财可比。
林虎端着酒杯,走到沈微婉面前,郑重地行了一礼。
“小姐,属下能有今日,全赖您的提携。往后,属下对小姐的忠心,只会更甚从前,刀山火海,绝不含糊!”
沈微婉笑着举杯,与他轻轻一碰。
“林校尉,你有今日的成就,靠的是你自己的本事。我相信,未来你一定会有更大的作为。”
春桃也端着一杯茶,走到沈微婉身边,眼眶红红的:“小姐,奴婢……奴婢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如果不是您,奴婢这辈子都只能是个奴才。”
沈微婉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春桃,我们是姐妹,何须言谢。
你跟着我,吃苦受累,如今能得此赏赐,是你努力得来的。
以后,你不再是奴婢,而是我的得力助手,我们一起努力,把日子过得更好。”
春桃重重地点头,泪水再次滑落,这一次,却是喜悦的泪水。
庆功宴一直持续到深夜,宾客散去后,沈微婉独自来到庭院中。
月光如水,洒在庭院里的霜枝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银光。
她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心中一片澄澈。
她记着皇帝“不负朕望,为社稷效力”的嘱托,暗下决心:以己之力护家国、利百姓,更要让世人皆知——跟着她沈微婉,有忠有能,便必有出路。
夜风携香拂过,沈微婉深吸一口气,笑容坚定。
她的人生如庭院金菊,经霜寒终迎盛放,这份荣耀,属于她,更属于所有陪伴支持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