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兰的情绪低落了好几日,做事时常走神,那日继母尖利的声音和刻薄的嘴脸,总是不经意间在她脑海中回放,带来一阵阵心悸。
云妮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忧在心里。她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王氏那句“这事儿没完”绝非虚言,必须主动应对,才能避免被动挨打。
这日晚间打烊后,云妮儿没有急着清算账目,而是将泽兰、珊瑚和雨妮儿都叫到后间,神色郑重地开了口:“王婶这一闹,虽被珊瑚姐姐暂时挡了回去,但依她的性子,绝不会轻易放手。我们得未雨绸缪,想想办法,不能让她再这么找上门来胡搅蛮缠,既伤了泽兰,也坏了铺子的生意。”
雨妮儿立刻气愤道:“她就是看咱们铺子赚钱了,想来讹钱!下次再来,就拿扫帚赶她出去!”
泽兰闻言,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脸色更白了几分。她深知继母的难缠与无赖,若真动起粗来,对方只会闹得更凶,更难收场。
“硬碰硬并非上策。”珊瑚清冷的声音响起,她看向云妮儿,目光沉静,“那人所求,无非是利。今日见硬闯不成,下次再来,或许会换个方式,比如……以‘孝道’之名,软硬兼施。市井之中,人言可畏。”
云妮儿点头,珊瑚的想法与她一致。“姐姐说得对。所以,我们得从根子上让她找不到由头,或者,让她知道来闹事的代价,她承受不起。”
她思索片刻,目光转向泽兰,语气柔和却坚定:“泽兰,有些事,终究需要你自己立起来。我知道你怕,但越是怕,她越会得寸进尺。你可想过,彻底与那个家做个了断?”
泽兰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与茫然:“了断?如何了断?她……她毕竟名义上是我继母,我爹他……” 血脉与伦常的束缚,如同无形的枷锁,让她感到窒息却又无力挣脱。
“并非要你忤逆不孝。”云妮儿握住她冰凉的手,“而是我们要拿到能让她不能再以‘母亲’身份拿捏你的凭据。珊瑚姐姐上次提到户籍、凭证,正是关键。”
珊瑚接口道:“按律,父母养育子女成人,子女确有奉养之责。但泽兰姑娘当年离家,事出有因,乃是因在家中受苛待难以存身。若能找到当年知情的乡邻、或是族中长辈作证,证明王氏确有虐待之行,致使你无法在家安身,这才被迫离家自谋生路。那么,即便她对簿公堂,我们也有辩驳之理。再者……”
她顿了顿,看向泽兰:“你离家时,可曾留下什么字据?或者,有无旁人知晓你当时处境,愿意为你作证?”
泽兰努力回忆,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字据没有……但村里几位看着我长大的婶子,都知道继母待我不好,克扣饭食、动辄打骂是常事。我离家前,邻居李奶奶还偷偷塞给我两个饼子,让我快走……” 想起往事,她声音哽咽。
“人证亦是凭证。”珊瑚微微颔首,“若能请得动其中一两位德高望重者,或是取得他们的手书证词,便是极有利的佐证。其次,关于奉养。泽兰如今有了收入,按律确实需承担部分奉养之责。但这责任有定例,并非她王氏可以无限索求。我们可以主动提出,由泽兰按月支付一笔合理的、符合本地惯例的奉养银钱,直接交予她生父,并立下字据,言明自此两清,王氏不得再以任何理由上门滋扰。若她应了,便按契执行;若她不应,便是贪得无厌,到了官府,我们也有话说。”
珊瑚的思路清晰缜密,既考虑了法理人情,又给出了切实可行的操作方案。主动提出支付奉养银,并非示弱,而是划下道来,将潜在的无限纠缠转化为有限的、可控的经济责任,并借此寻求法律上的了断和平静。
泽兰听着,眼中渐渐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她不怕辛苦挣钱,只怕那无休无止的精神折磨和情感勒索。如果能用一笔明码标价的银钱,换来彻底的安宁和尊严,她愿意!
“我……我愿意!”泽兰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我愿意支付奉养银,只要她答应不再来闹!”
云妮儿心疼地搂住她的肩膀,知道做出这个决定对她来说多么不易。“好,既然你决定了,我们就按这个法子来。人证方面,我们想办法托人带信或捎话回去,看看能否请动一两位明白事理的邻里乡亲。立契的事情,恐怕还要劳烦珊瑚姐姐费心起草。”
珊瑚点了点头:“份内之事。” 她知道这份内之事她要格外尽心,如同守护自己生存的尊严一般。
雨妮儿也挥舞着拳头:“对!咱们有理有据,不怕她!”
方针既定,四人立刻分头行动。云妮儿想着是否能尝试联系那位曾帮助过泽兰的李奶奶或其他正直的乡邻。珊瑚则利用空闲时间,仔细斟酌,起草了一份措辞严谨的“奉养及息讼契约”。
与此同时,铺子里的生意依旧照常进行。只是云妮儿叮嘱雨妮儿和泽兰,近日要多留意铺子周围,若再见王氏踪迹,及时告知,尽量避免与她正面冲突。
果然,不出珊瑚所料,安静了不到十天,王氏再次出现了。这一次,她没有直接闯进铺子大吵大闹,而是选在一个清晨客人不多的时候,挎着个篮子,装模作样地在铺子附近转悠,眼神不时瞟向店内。
负责在前厅打扫的雨妮儿最先发现她,立刻警惕地通知了后厨的云妮儿和珊瑚。
云妮儿与珊瑚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该来的,总会来。是时候,做个了断了。她们没有惊慌,只是平静地等待着,如同经验丰富的猎人,等待着猎物踏入预设的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