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峪死静得吓人。
虫不叫，鸟不鸣，风都像死了。就剩陆琰他们四个的脚步声，在石头缝里撞来撞去，显得格外刺耳。
陆琰打头，抱着阿莲。小姑娘轻飘飘的，可压在他胳膊上，比扛着块大石头还沉。
“那儿！那边石壁上有个缝！”白芷突然指向前头，声音发紧，带着点好不容易才找到希望的颤音，“能歇口气！”
陆琰咬着牙点头。他右腿那块被晶毒啃过的地方，火烧火燎地疼，每往前挪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
白薇也够呛，净世之力使大发了，脸白得跟纸一样，喘气都费劲。也就白芷看着齐整点，可眉心那朵金莲印子，也暗得快瞅不见了。
山洞窄巴，刚够四个人挤着。
白芷从包袱里摸出火石，咔咔擦了好几下，才勉强点燃一小堆篝火。火苗子跳着，在岩壁上投下乱七八糟的影子，晃得人心慌。
阿莲被放在最干爽的角落。
她喘气倒是匀乎，可眉心那暗金印子又开始泛红，时不时还溜过一丝银灰的光。
陆琰扯了块湿布，擦她滚烫的脑门。小姑娘在昏睡里不安生地扭，嘴里叽里咕噜，听不清说啥。
“她在里头跟那东西较劲呢，”白薇凑过来看了看，嗓子有点哑，“那鬼东西想占了这身子，可阿莲这丫头，犟得出乎意料。”
白芷从腰里摸出个小布袋，抖了抖，就滚出来几粒青药丸：“最后几颗清心丹了，顶不顶用，看造化吧。”
药喂下去，阿莲眉头松了点，可那印子的颜色还是没退。
陆琰卷起裤腿，瞅自己腿上那伤。
晶毒已经扩散开巴掌大一片，皮肉泛着死气沉沉的青灰色，手指头轻轻一碰，钻心的疼就直冲脑门。
“我来！”白薇抽出把小刀，在火苗上过了过，“忍着！”
刀尖划开皮肉那一下，陆琰腮帮子咬得咯吱响，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砸。暗红色的晶渣子混着脓血淌出来，滴在石头上，立刻冒起白烟，发出“滋滋”的响声，石头面都给蚀出小坑。
白薇手心里冒出淡金的光，按在伤口上，总算把那蔓延的势头给摁住了，可也除不了根。“只能压一会儿，”她累得声音发飘，“得想别的辙。”
“阿莲提过那白塔……”白芷沉吟着，“是不是……净世塔？”
陆琰猛地抬头：“啥塔？”
“老辈子守山人留下的传说，”白薇接话，“都说塔里藏着净化归墟的法子。可净世教那帮人找了多少年，毛都没摸着。”
咳咳——！
阿莲突然猛咳起来，嘴角溢出口暗红的血沫子。陆琰赶紧把她扶起来，轻拍她的背。小姑娘眼皮颤了颤，微微睁开条缝，眼珠子里面银灰的光一闪一闪。
“塔……在三神山……心……”她断断续续，气若游丝，“钥匙……在我……身子里……”
话还没落，她身子猛地一僵，银灰光芒“嗡”地一下爆开！“蠢货！”一个完全陌生的、阴冷的声音从她嘴里蹦出来，“你们根本不知道在和什么作对！”
陆琰双手死死按住阿莲瘦小的肩膀，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从她身子里滚出去！”
“晚了……”那声音带着嘲弄，“仪式已经开始，山神正在醒来。而这小丫头……”阿莲脸上挤出个完全不属于孩子的诡异笑容，“将是新世界的头一道祭品！”
白薇突然出手，一掌带着金光拍在阿莲眉心！
金光和银灰光猛地撞在一起，阿莲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子一软，又昏死过去。
“麻烦了，”白薇的手指头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那东西已经和她魂魄缠一块了，硬来会伤了她根本。”
洞外头，天边有点蒙蒙亮了。可青岩城那边，暗红色的邪云还罩着，云里头好像有巨大的影子在蠕动。更渗人的是，那红云好像在慢慢往外扩，云头下面的草木，眼瞅着就蔫巴枯死了。
“不能等了。”陆琰撑着岩壁站起来，腿上的伤扯得他嘴角一抽，“先去峪深处找找线索，然后直接奔三神山！”
四人稍作收拾，再次钻出山洞。黑风峪越往里越难走，两边石壁快挤到一块了，天就剩一条缝。谷底堆满了奇形怪状的碎石，像是被啥巨力硬生生撕开的。
“这地方邪门，”白芷猛地停住脚，警惕地四下张望，“太静了。”
确实。除了他们自己的动静，啥声儿都没有。地上还能看见零星散落的暗红色晶渣，借着一点点天光，闪着不祥的光。
嘶——！
陆琰眉心的守山人印记突然像被烙铁烫了似的剧痛起来！他猛地抬头，看向前头拐弯的地方：“有东西！”
轰隆！
他话音没落，地面猛地震动起来！一块大石头从崖壁上滚落，重重砸在他们面前，尘土飞扬。尘土里头，一个庞然大物慢慢显形——是头快两丈高的巨熊，全身覆盖着暗红色晶体，脑袋扭曲变形，上面嵌着六只血红血红的眼珠子！
“吼——！”晶化巨熊张开大嘴，一股暗红色的毒雾喷涌而出！雾气掠过的地方，石头表面立刻被腐蚀得坑坑洼洼。
“散开！”白薇厉声喝道，双手飞快结印，一道金色光障瞬间立在三人面前。毒雾撞上光障，发出刺耳至极的“滋滋”声，金光一阵乱闪。
陆琰把阿莲往白芷怀里一塞，“锵”地拔出玉心剑。剑身上的七彩光早已融成纯粹的银灰色，守山人的力量在他体内奔涌。他纵身跃起，剑尖直取巨熊最中间那只血眼！
巨熊看着笨重，动作却快得吓人。它猛地侧身，那只覆盖着晶体的巨大前爪带着风声横扫过来！陆琰人在半空，硬生生拧腰转身，剑锋与利爪撞在一起，火星子四溅！
“肚子！它肚子是软的！”白薇高声提醒，手上不停，一道道金光像箭似的射向巨熊那六只眼睛。
巨熊吃痛，人立而起，果然露出了腹部相对脆弱的晶簇。陆琰抓住这眨眼的机会，玉心剑化作一道银灰闪电，直刺过去！
噗嗤！
剑刃扎进肉里的闷响。暗红色的晶血喷溅出来。巨熊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发疯似的甩动身体，想把陆琰甩下去。
就在这时，白芷眉心的金莲印骤然亮起，一道纯净的金光如长鞭般，狠狠抽在巨熊腹部的伤口上！
“嗷——！”巨熊的咆哮变成了惨嚎。它的身体像吹气一样膨胀起来，体表的晶体“咔嚓咔嚓”裂开无数缝。
“退！快退！”白薇一把扯住刚落地的陆琰，“它要炸了！”
三人没命地往后蹿，刚跑出十几步，身后就传来天崩地裂的一声巨响！气浪把他们直接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陆琰把阿莲死死护在怀里，自己的后背撞上一块尖石，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烟尘慢慢散开，巨熊原来待的地方只剩下个大坑和满地暗红色晶屑。那些晶屑像活物似的，正慢慢往中间蠕动，还想再聚起来。
“走！快走！”白薇拉起两人，“这东西死不透！”
四人顾不上浑身疼，连滚带爬往峡谷深处跑。身后那“咔咔嚓嚓”晶屑蠕动的声音，紧追不舍，听得人汗毛倒竖。
拐过一道弯，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齐刷刷刹住了脚——
谷底尽头是个半圆形的开阔地，中间立着块古旧的石碑。碑上刻满了和守山人印记很像的符文，周围散着七根断了的石柱子，摆成个七芒星的样式。
“这是……”陆琰眉心的印记突突直跳，一股古老又熟悉的感觉涌上来。
“初代守山人的试炼地，”白薇声音里带着敬畏，“传说只有真守山人能唤醒这里的仪式。”
白芷怀里的阿莲动了动，银灰色的眼睛微微睁开。“钥匙……”她气若游丝，“给我……钥匙……”
陆琰看向白薇，白薇也一脸茫然。就在这时，阿莲的小手突然抬起来，指向石碑底座上一个不起眼的凹陷。那凹陷的形状，分明和陆琰的守山人印记一模一样！
“她意思是……按上去？”白芷不确定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