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地方！风跟刀子似的，裹着沙子往人脸上砸。
露娜哪怕把阿诗玛给的那件厚实白毛斗篷裹得再紧，寒气还是像活物一样，顺着脊梁骨往上爬，直往骨头缝里钻。
身下的黑风骆驼踏在冻得硬邦邦的戈壁上，蹄子发出单调的“咔哒”声，在这死寂的鬼地方，听得人心头发慌。
前面，霜牙伏在另一头骆驼上，瘦小的身子缩着，就剩的一条左胳膊死死抓着缰绳。
星光照下来，他那蒙着白翳的左眼警惕地扫着四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背影看着随时要散架。
“到底还有多远？！”露娜扯着嗓子喊，风立刻把声音撕碎带走。
连赶了几天路，她体内那两团火——地脉焰和净海心焰——非但没消停，反而因为这靠近极寒之地，闹得更凶了。
地脉焰被某种更深沉、更冰冷的东西隐隐压着，带来一种冰火交织的钝痛。
净海心焰则在经脉里乱窜，试图驱散那无孔不入的寒意，搅得她五脏六腑都不得安生。
霜牙没回头，声音又低又哑，却奇异地清晰：“快了。绕过前面那鬼哭石林，就能瞅见裂谷口的影子。但是…”
他微微侧过脸，那只完好的左眼瞳孔里，一点微弱的蓝光闪了一下，“石林里头…有东西醒了。归墟的‘沙子’，在动。”
他话音还没落，一股更阴邪的风打着旋儿，从前边那片嶙峋怪异的黑色石柱子群里吹出来，带着一股子铁锈混着烂冰雪的腥气，直冲鼻子。
露娜汗毛瞬间立了起来，净海心焰本能地加速流转，皮肤表面泛起一层极淡的金蓝色光晕。
她下意识伸手，按住了腰间用布条缠紧的玩意儿——陆远山的那截指骨，冰凉，却透出一股沉甸甸的力量。
就在这节骨眼上。
“呜嗷~”
凄厉的嚎叫，猛地从侧后方的沙丘阴影里炸开。几道暗红色的影子，快得像箭，撕开夜幕，带着浓得呛鼻的晶化污染味儿，直扑过来。
是晶化沙狼！
个头比普通沙狼大出一圈，皮毛干枯板结，上面覆盖着暗红色的晶簇，獠牙和爪子闪着金属冷光，空洞的眼窝里只有纯粹的恶意。
“护住向导！”露娜低吼，猛地一夹驼腹。
黑风通灵，瞬间加速前冲，同时壮硕的身子灵巧地一横，想挡住扑向霜牙骆驼的那几只。
霜牙反应快得不像话。
他没慌，身体在驼背上猛地向后一仰，仅存的左手，快如闪电地从腰间皮囊里掏出一把灰白粉末，看都不看就朝扑来的沙狼撒去。
“嗤嗤”几声，那粉末碰着空气，直接爆开一团惨白色的冰冷烟雾。
冲最前的两只晶化沙狼，一头撞进烟雾，覆盖晶簇的皮毛上“咔咔”瞬间凝结起厚厚白霜，动作肉眼可见地僵住，发出痛苦的嘶吼。
霜牙趁机一抖缰绳，骆驼灵性地侧跳，险险躲开狼爪。
露娜这边压力更大。
三头格外壮硕的头狼，呈品字形把她围死，腥臭的风扑面而来。
她眼中寒光一闪，右手并指如刀，净海心焰“嗡”地在指尖凝成一道尺把长的炽蓝色光刃，带着能烧尽一切污秽的灼热，斜着劈向正面那头巨狼的脑袋。
“嗤啦……”
光刃砍在覆盖晶簇的狼头上，居然爆起一溜刺眼火花。
晶簇硬得离谱，只被劈开一道深痕，暗红污浊的晶液喷溅出来，带着强烈的腐蚀性。
巨狼吃痛，更疯了，另外两头趁机从两侧猛扑，利爪撕破空气，直取她腰腹和骆驼脖子。
露娜左手猛按驼鞍，身体像没重量似的腾空旋起，惊险万分地避开爪击。
人在半空，她强行压住体内因剧烈动作翻腾得更厉害的两股火种冲突，左手掌心向下虚按。
“净海·漩流！”
低鸣声中，一团急速旋转的湛蓝火焰漩涡在她掌心下成型，强大的吸力瞬间拽住下面三头晶狼。
净化之力灼烧着它们的晶化躯壳，发出“滋滋”的炙烤声，伴随狼群痛苦的哀嚎。
露娜趁机落下，脚尖在驼背一点，光刃再次暴涨，蓝色闪电连环刺出。
“噗！噗！”
两头晶狼的眼窝被精准刺穿，狂暴的净海心焰瞬间灌入它们晶化的脑壳，从内部引爆。
暗红晶块混着污秽浆液，炸得到处都是。剩下那头头狼吓破了胆，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啸，夹起尾巴就想跑。
“还想逃？”露娜眼神冰寒，正要追，心头猛地一紧。
危险来自上面。
尖锐的破空声，密集得让人头皮炸开。她猛抬头，只见漆黑的夜空里，不知什么时候盘踞了数十只翅膀张开近丈的阴影。
形似秃鹫，但全身覆盖暗红结晶，骨头扭曲，破翅膀扇动着，散发出比沙狼浓烈十倍的污秽气息。
是霜牙说过的“晶化秃鹫”！
它们猩红的复眼锁定了下面，像看见腐肉的鬣狗，直扑下来。
“头顶！”霜牙的警告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抖。
露娜瞳孔猛地收缩。
对付地面狼群已经让她气息不稳，天上这波打击转眼就到。
体内两股力量的撕扯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危机陡然加剧。
净海心焰本能地想冲出来形成护罩，可蛰伏的地脉焰被高空寒流一激，猛地一缩，一股冰冷沉重的滞涩感，瞬间蔓延半边身子。
就这一下的耽搁，要命了。
三只冲最快的晶化秃鹫已到头顶，闪着暗红晶光的利爪撕开空气，带着冻彻灵魂的寒意，直抓她天灵盖和肩膀。
爪子还没碰到，那股混合了归墟污染的极致冰寒，已经让露娜的思维都快冻住。
“呃啊——！”
剧痛从灵魂深处炸开，两股力量在她经脉里狠狠对撞。露娜眼前一黑，身体彻底僵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要命的晶爪，在眼前急速放大。
生死一线间。
“滚开！”
一声带着少年尖利，却又蕴含奇异力量的叱喝在她身边炸响。
是霜牙！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驼背上挺直起身，面对着俯冲下来的秃鹫群，猛地一把扯下一直蒙在左眼上的那块脏布条。
布条飘落。
露娜在剧痛的缝隙里瞥见，霜牙那只一直蒙着的左眼，哪是什么白翳覆盖的瞎眼？！
那是一只…流淌着冰河般纯粹、深邃蓝光的眼睛。
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浩瀚、冰冷、仿佛藏着亘古冰渊的冰蓝。
此刻，这片冰蓝正剧烈地沸腾。
一股无法形容的凛冽气息，像沉睡的冰原巨兽突然苏醒，以霜牙为中心轰然爆发。
嗡~
无形的冰蓝色波纹瞬间扩散开。
冲最前的三只晶化秃鹫，俯冲的势头猛地僵住。
它们体表疯狂蔓延的暗红晶簇上，竟肉眼可见地凝结出厚厚的、闪烁幽蓝光泽的冰层。
这冰不是从外冻住，更像是从晶簇内部、从它们污秽的生命本源里爆发出来，由内而外地把它们冻结。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冻结碎裂声响起。
三只被冰蓝波纹扫过的晶化秃鹫，像脆弱的冰雕被重锤砸中，在空中就爆裂成无数包裹着暗红晶核的幽蓝冰渣。
直接哗啦啦往下掉。
后面跟着俯冲的秃鹫群，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极致深寒的墙壁，发出吓破胆的嘶鸣，拼命拍打晶化的翅膀想拉升逃命。
那股源自霜牙左眼的冰蓝气息，对它们来说，简直是血脉源头上的绝对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