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棚下的风突然静了，孩子们的笑闹声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只剩下远处木车轱辘偶尔碾过石子的轻响。黄帝放下酒碗，指尖在碗沿轻轻摩挲着，目光落在柳青脸上，带着几分审慎：“你们从蛮荒出去后，那边的世界…… 怎么样？”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蚩尤啃麦饼的动作顿了顿，青铜盔甲的反光落在他脸上，映出几分好奇；神农把药篓往身边挪了挪，指尖无意识地捏着根干草；大禹望着河湾的眼神收了回来，落在柳青身上，带着些探究。
柳青深吸一口气，指尖的暗物质轻轻跳动，像是在呼应记忆里的寒意。“我这次回来，其实就是为了说这事。” 他望着众人，声音压得很低，“咱们住的这蛮荒，说大也大，说小…… 其实就是个被结界起来的小世界。”
“小世界？” 蚩尤皱起眉，嗓门不自觉地拔高，“难道曾经那个撕裂天幕的紫色触手之外，不成还有更大的地方？”
“有。” 柳青点头，目光扫过凉棚外的天空，“外面有个极大的世界，大到咱们没法想象。我们穿过一道冰墙结界，那边有森林，有白色皮肤的人种，还有…… 跟咱们这儿完全不一样的规矩。”
他顿了顿，想起金字塔的黑色巨影，声音沉了下去：“但那些都不是最要紧的。外面有座巨大的界碑，里面圈养着好些‘主宰’，都是异世界来的。”
“主宰？” 后羿搭在箭囊上的手紧了紧，“比神树还厉害？”
“厉害得多。” 柳青的喉结动了动，想起九尾狐掀起的空间裂缝，巨章相翻涌的巨浪，“它们随便一个抬手，就能把山头劈成两半。别说咱们，就是当年全盛时期的神树，在它们跟前恐怕也走不了三招。”
凉棚里彻底安静了，连孩子们都察觉到气氛不对，渐渐停了打闹，凑在大人身边听着。黄帝的手指在木桌上敲出轻响，节奏越来越慢：“圈养？谁有这么大本事，能把这种主宰圈起来？”
“神秘的存在。” 柳青肯定的说，“有一些更厉害的神秘存在。我们亲眼见过他们的手段， 那天我们刚撕裂天幕来到外世界，就看见一道光柱从白云里砸下来，笔直地落在附近的地面上。”
他想起那道劈开天地的光柱，眼底掠过一丝寒意：“那光柱看着平平无奇，落下去的时候连点声响都没有，可等我们跑过去看，原地只剩下个深不见底的巨坑，连块碎石都没剩下。”
蚩尤猛地拍了下大腿，青铜盔甲发出哐当响：“这么狠？那要是……”
“要是那光柱对准蛮荒。” 柳青接过他的话，声音冷得像冰，“别说咱们这些人，恐怕连这片土地，这轮太阳，都会被劈得连影子都不剩。”
“不可能！” 夸父忍不住开口，嗓门又急又响，“咱们这儿有河流！有山川挡着……”
“挡不住的。” 柳青打断他，“那光柱连异世界主宰都能轻易抹掉，咱们这结界在它眼里，恐怕就像层窗户纸。” 他看向女娲和伏羲，“你们也感觉到了，蛮荒的结界这几年越来越稳，其实不是它变强了，是外面那些存在暂时没盯上咱们，或者是默认了我们的存在。”
神农轻轻叹了口气，把药篓里的毒草挑出来，放在一边：“就像…… 咱们在田里圈养的鸡鸭，只要乖乖待在栏里，主人就不会动刀。可要是想往外跑，或是碍了主人的事……”
话没说完，但谁都懂了。凉棚里的空气像灌了铅，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大禹望着远处的河湾，那里的水流得正欢，可他眼里的河湾仿佛瞬间干涸了：“那他们…… 到底想干啥？圈着咱们，又圈着那些主宰，是为了啥？”
“不知道。” 柳青坦诚道，“我们只摸到点边 ，外面的世界里，还有跟金字塔一样的东西，像是坐标；有隔开不同人种的结界，像是在分类饲养；那些主宰被圈着，像是在防着它们捣乱。”
他想起石碑上的刻痕，那些方脑袋巨人和宇宙飞船的图案：“说不定，咱们跟那些白人，跟那些主宰一样，都只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什么时候动，往哪儿动，都由不得自己。”
黄帝沉默了很久，突然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酒液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淌，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望着东方的天空，那里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把大地照得亮堂堂的，可这光亮却驱不散凉棚里的寒意。
“怕吗？” 他忽然问，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蚩尤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拍了拍腰间的青铜刀：“怕个球！当年神树那么横，不也被咱们砍了？真有东西敢来，老子就用这刀，给它开个瓢！”
后羿把箭囊往背后紧了紧，箭尾的羽毛颤了颤：“我箭囊里有三十支箭，射过太阳，如果射不穿光柱，总能射穿些别的。”
精卫把装石子的贝壳攥得更紧，小脸上满是倔强：“我填了这么久的海，知道啥叫慢慢来。就算打不过，咱们也能跟他们耗。”
柳青望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心里的沉重渐渐散了些。是啊，当年神树的阴影比这光柱更迫近，他们都没怕过，现在又有什么好怕的？
黄帝站起身，玄色的披风在风里一展：“怕没用。与其坐着等死，不如早作打算。” 他看向柳青，“你既然回来了，就跟咱们说说外面的细节。那些金字塔在哪？结界有啥弱点？那些主宰最怕啥？”
他的声音渐渐洪亮起来，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咱们蛮荒的人，从不是待宰的羔羊。神树教会咱们反抗，现在，也该教会咱们怎么跟天斗了！”
凉棚外的孩子们似乎被这股劲儿感染了，又开始打闹起来，阿木举着木剑，对着天空比划，嘴里喊着 “劈！砍！” 的口号。阳光透过凉棚的缝隙照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无数跳动的火苗。
柳青望着这一切，忽然觉得，哪怕外面的世界再危险，哪怕那些神秘存在再强大，只要这些人还在，这蛮荒世界就永远不会被轻易毁灭。因为反抗的种子，早就随着神树的倒下，埋进了每个人的骨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