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林辰把方案最后一页重新看了一遍。他合上文件夹，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肩膀。房间里的灯还亮着，桌上散落着几支用完的笔和几张写满批注的草稿纸。刘伟靠在墙边打盹，听见动静立刻睁开眼。
“走吧。”林辰说。
天还没亮，街上没人。他们五个人坐上车，一路沉默。周敏抱着笔记本电脑，陈雪手里提着打印好的材料包，李志远反复检查U盘是否插好。林辰坐在副驾驶，闭着眼，脑子里过着汇报的流程。
七点二十分，车子停在市政府大楼前。风有点冷，几个人快步走进大厅。会务人员迎上来核对名单，林辰报出名字后，对方抬头看了他一眼：“会议提前半小时开始，八点半进场。”
林辰点头，没多问。他转身对团队说：“按原顺序站位，ppt由周敏主控，数据支撑部分陈雪准备接话，刘伟守门口，随时补材料。”
八点十分，他们进入小礼堂。长桌摆成U形，市领导席在正对面。王为民已经到了，坐在左侧第三位。他看见林辰，微微点头。林辰回了个眼神，带着团队走到汇报区。
座位安排比预想的好。林辰正对着主位，市长陈志远还没到。他打开文件夹，取出发言稿和备用资料，一一摆好。周敏连接投影设备，屏幕亮起，首页标题清晰：《永清县基层治理数字化改革试点实施方案》。
八点半整，陈志远走进来。他五十岁上下，穿着深色西装，步伐稳重。身后跟着几位局办负责人。全场起立，等他坐下后才落座。
“开始吧。”陈志远开口，声音不高，但清楚。
林辰站起身，走到台前。他没有看稿子，直接开始讲。
“我们这次不是做系统升级，是改规则。”他说，“过去群众办事，材料交上去，石沉大海。为什么？因为没人必须回应。现在我们定一条铁律：材料递交后，三天内无反馈，默认通过。超时单位要书面说明，记入年度考核。”
现场安静。
财政局一位代表举手：“责任追溯机制会不会让基层不敢签字？”
林辰转向他：“我们加了合规履职保护条款。只要按流程操作，出了问题不追个人。但如果不作为，就必须担责。”
那人没再说话。
市政数局专家接着问：“扫码确认环节，老年人不会用手机怎么办？”
周敏按下遥控器，屏幕上播放一段视频。画面里，村联络员拿着平板帮老人代录投诉，现场录音上传系统，流程完整记录。
“技术不是门槛，是工具。”林辰接话，“我们不强求所有人自己操作，但每一环都要留痕。办没办，谁办的，系统都看得见。”
会议室有人低头翻材料，有人开始记笔记。
林辰继续推进。他讲到专项资金滞留八个月的案例，展示资金流转图；提到危房户漏报问题，放出实地走访的照片；最后聚焦闭环机制：“群众提交问题，生成唯一编码。办结后必须由当事人确认。三次未确认，自动升级为督办件，纪委介入。”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
“这不是给干部找麻烦，是让认真做事的人不吃亏，让敷衍塞责的人没法混。”
全场静了几秒。
王为民开口：“力度不小，怕推不动。”
林辰看着陈志远：“过去推不动，是因为不动也没代价。现在每延迟一天，系统自动生成预警，抄送上级督查室。谁压着不批，全市都能看到。”
陈志远一直没动。他盯着屏幕上的责任链条图，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然后他说：“这个机制，有点意思。”
所有人抬头。
他看向林辰：“列入市年度改革创新试点，优先保障资源。你们一个月内拿出实施细则，我亲自听第二次汇报。”
话音落下，现场气氛变了。
几位领导陆续开口询问细节。发改委的人问试点范围能不能扩大，纪委办公室主任提出要把数据接入监督平台，民政局代表主动表示可以调配两名技术人员支持。
王为民起身走过来，拍了下林辰肩膀：“干得不错。”
林辰点头，没多说什么。他把发言稿收进文件夹，动作平稳。
陈雪松了口气，摘下眼镜擦了擦。周敏关掉投影，刘伟收拾设备包。李志远低声问：“下一步是不是要找各部门对接？”
“先等通知。”林辰说，“上面点了头，下面才会动。”
他站在原地，看着工作人员撤走名牌和茶杯。汇报席的麦克风还连着线，投影仪散热扇还在转。一名会务人员走过来，请他留下一份纸质版材料。
林辰递出文件夹。
那人接过，翻开看了一眼，抬头问他：“‘超时视为通过’这条，真是你们自己写的？”
“是。”林辰答。
“够狠。”那人笑了笑，抱着材料走了。
林辰转身，团队已经整好东西。陈雪递给他一杯热水，他接过来，没喝。
王为民从远处招手，示意他过去。林辰走过去，两人低声交谈几句。市长那边正在和别的部门负责人说话，手势有力，语气明确。
十点零七分，会议正式结束。
林辰带着人走出小礼堂。走廊灯光明亮，脚步声回荡。刘伟走在最后，手里拎着空箱子。
“先回招待所。”林辰说，“等通知下来，马上启动协调会。”
没人说话，但脚步轻快了些。
刚走到电梯口，手机响了。是王为民发来的消息：“市府办刚打电话，要你下午两点提交项目组成员名单，正式发文成立专班。”
林辰看完，把手机放进口袋。
他抬头看了眼楼顶的监控探头，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文件夹。封面右下角印着一行小字：青州市政府内部会议资料。
电梯门开了。
林辰迈步进去，按下一楼。
其他人跟进来。
就在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一个穿灰西装的男人匆匆赶来，伸手挡住感应区。他胸前挂着工作牌，低着头，手里抱着一叠文件。
林辰往旁边让了半步。
那人站定，喘了口气，抬头看了林辰一眼。
林辰也看了他一眼。
那人眼神闪了一下，迅速低下头，把文件抱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