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合拢的瞬间,林辰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划过,那条“孙老板说,别碰中创的项目”的短信已从收件箱彻底清除。他没有抬头看楼层显示屏,只是将手机翻转,背面贴在掌心,金属外壳的凉意渗入皮肤。
七点零二分,办公室门锁感应开启。他径直走向工位,未开灯,先将电脑唤醒。屏幕亮起,加密文件夹《政企协同创新试点构想(1.0)》仍停留在最后编辑状态。他点开文档属性,查看访问记录——昨日十六时三十七分,文件被远程同步至云端,设备标识为“Android_8807”。
他闭眼三秒,脑海中浮现出昨晚接触过行程安排的五人名单:刘伟、孙婷、张涛、区府办联络员、中创数据对接秘书。五人中,只有刘伟和孙婷知晓他即将踏勘老纺织厂的具体时间。其余信息,仅在手机备忘录中以代号标注。
他打开系统日志,调取手机云端同步记录。近七十二小时内,除常规备份外,有两次异常同步行为:一次在昨夜十点十四分,持续四十八秒;另一次在凌晨两点零七分,持续三十一秒。两次操作均未触发本人验证。
林辰起身,走到档案柜前取出《区属闲置资产登记册(2018版)》,翻至老纺织厂页面,用红笔圈出建筑面积与光纤主干道交汇点。随后,他将册子夹入当日会议资料中,放入公文包。
七点五十五分,保洁员老周推着清洁车经过走廊。林辰从门缝中看见对方在垃圾桶前驻足,目光扫过他刚丢弃的纸团——那是他撕碎并焚烧“权限泄露=内鬼=系统权限”笔记后的灰烬残片。老周未伸手翻捡,只是用拖把轻轻拨动垃圾袋边缘,随即推车离去。
八点四十分,区府大楼三层会议室。工作例会准时开始。王为民区长听取各部门汇报,语调平稳。轮到智慧园区项目时,他翻了翻材料,抬头道:“个别同志,项目没进展,倒是动作不少,群众有反映,说和企业走得太近。”
空气骤然凝滞。七八道目光投向林辰。
林辰坐在第二排靠窗位置,左手搭在膝盖上,右手自然垂落。他没有迟疑,起身说道:“王区长提醒得对。我正准备报备与中创数据的接洽情况。上周五起,已就老纺织厂办公楼作为试点场地进行初步沟通,属正常招商流程。所有接触记录、短信往来、会议纪要均可调取核查。”
王为民目光微动,点了点头,未再追问。会议继续。
记录员小李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下“林辰主动报备”六字,笔尖略重。
散会后,林辰未立即返回办公室。他在楼梯间停下,掏出手机,拨通孙婷号码:“把中创数据的尽调报告再核一遍,特别是法人孙志国近三年的关联企业变更记录。”
“已经核过两遍了,”孙婷声音压低,“但……纪委那边好像真收到了举报信。”
“内容?”
“说你和孙总存在利益输送,还附了张银行转账截图,金额是八万八千。”
林辰沉默两秒。“截图来源?”
“匿名投递,直接进了区纪委信箱。”
他挂断电话,沿楼梯下行。脚步落在水泥台阶上,声音被墙体吸收,没有回响。
十二点零三分,茶水间。林辰端着空杯走进时,原本低声交谈的几名同事立刻收声。孙婷低头搅动咖啡,刘伟站在饮水机旁,手里捏着未拆封的泡面。
“最近纪委是不是查作风?”林辰拧开热水龙头,语气如常。
孙婷抬眼看了他一下,又垂下。“听说有人举报你和中创有资金往来。截图传到了内网论坛,刚被删了。”
“金额多少?”
“八万八。”
林辰点头,像是在确认某个已知事实。“谁传的?”
“不清楚。Ip隐藏了,但据说截图格式很粗糙,像是手机翻拍的。”
刘伟终于开口:“林局,那金额……是不是故意选的?你上次签批的园区预算,是八百八十万。”
林辰的手顿了一下。八万八,八百八十万——数字结构相同,比例恰好百分之一。伪造者并非随意编造,而是刻意制造心理暗示,引导调查方向。
他放下杯子,淡淡道:“有人想让我们自己乱阵脚。”
下午三点三十分,林辰坐在办公室,调出中创数据尽调报告pdF版本。他在文档末页空白处插入一段隐藏文本,内容为“战略入股8.8%”,字体设为白色,字号五号,与背景融为一体。随后,他将文档打印两份,一份存档,一份夹入即将提交给区府办的项目进度简报中。
他故意将简报遗落在三楼会议室的长桌上。
四点十七分,他通过监控回放看到,保洁员老周在清理会议室时,曾停留超过两分钟。镜头显示,对方将简报拿起,翻至中创数据部分,停留约十秒,随后放入清洁车底层夹层带走。
林辰关闭监控界面,打开电脑,新建一个加密文档,输入三行字:
“信息泄露路径:
手机云端同步权限异常;
纸质文件回收环节存在接触机会;
内部人员具备基础伪造能力。”
他未保存,而是逐行删除,最后清空回收站。
五点零八分,他收到区府办通知:明日九点,召开智慧城市专项协调会,要求智慧园区项目负责人汇报进展,并提交合作企业名单及背景审查情况。
他回复“收到”后,起身锁门。走廊灯光稳定,映出他笔直的身影。右手习惯性抚过西装内袋,布料平整,玉佩未露。
走到地下车库入口,他停下,从公文包中取出手机,打开相册。一张未命名的照片静静躺在最末页——是昨夜发送威胁短信的号码归属地查询结果:虚拟运营商,注册信息为空,激活地点为河东区中山路某便利店自助终端。
他删掉照片,手机屏幕变黑。
车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手机震动。
新短信来自未知号码,只有一行字:“你查得太深了。”
他盯着屏幕,眼神未变,手指一划,删除。
钥匙拧动,咔哒一声。
车门开启,他弯腰准备上车。
就在此时,后视镜中映出一个身影站在车库立柱旁,穿着深色夹克,手里提着一个牛皮纸袋,正低头看着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