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已是深夜。
客厅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壁灯，将家具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像一只只蛰伏的怪兽。整个房子安静得可怕，听不到一丝声响，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他推开主卧室的门，里面一片漆黑，冷清清的。床上被子叠放整齐，显然，马悦今晚没有回来。
他心中那最后一丝残存的、或许可以称之为“期待”的火苗，彻底熄灭了。没有争吵，没有对峙，甚至没有一张纸条。这种被无视的、被彻底放弃的感觉，比任何激烈的冲突都更让人心寒。
郑勤跃轻轻关上门，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儿童房。
他推开一条门缝，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到了两张小小的、熟睡的脸庞。龙凤胎姐弟睡得正香，呼吸均匀而平稳，小脸上还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仿佛在做什么美梦。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缓缓蹲下身。
他伸出手，想去摸摸女儿的脸，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了。他怕自己身上的寒气，惊扰了孩子的美梦。
看着这两张纯真无邪的脸，一股巨大的愧疚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跟马悦的关系，大概率是回不去了。今晚之后，那份信任的基石已经彻底粉碎，剩下的只有猜忌和算计。分崩离析，或许只是时间问题。
那么，这两个孩子呢？
他们还不到三周岁，要到明年五月份才满三岁。他们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爸爸爱他们，妈妈也爱他们。如果有一天，这个家真的散了，他们该如何面对一个破碎的世界？
郑勤跃缓缓站起身，退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回到客厅，他没有开灯，只是颓然地陷进沙发里，将自己完全丢进黑暗中。
一个问题，如同鬼魅般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家庭，和事业，到底哪个更重要？
他曾经以为，自己从未忽略过马悦的感受。他以为，只要他努力打拼，给这个家提供优渥的物质条件，就是最大的负责。他从未想过，她会用如此恶毒的方式来背叛他。
现在他明白了，他不是忽略了她的感受，他是根本从未看透她的心。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他跟马悦现在已经是这样一种关系，即便他在前方拼命厮杀，马悦也会在背后不断地败坏他、诋毁他。一个后院起火的公司，怎么可能做得好？他所有的努力，都可能被她轻易地付之一炬。
与其这样两线作战，腹背受敌，倒不如……
一个大胆而决绝的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清晰起来。
他可以放弃。
他可以把这个刚刚拿到投资、前景一片光明的公司，交还给万先生。找一个更合适的职业经理人，让他来继续掌舵。他相信，凭着自己这份扎实的项目计划书，公司的发展不会就此停滞。
然后呢？
然后，他就可以从这场无休止的商战中抽身而出，去处理好他最棘手的个人私事。他要去面对马悦，去解决他们之间那段早已腐烂的婚姻。
至于未来……等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如果公司还需要他，他可以再回去搭把手，做一个技术顾问。如果没有那个机会，他也认了。他可以休养生息，用赚到的钱，安安稳稳地陪伴两个孩子长大。
孩子的成长是不可逆的，是错过就再也回不来的。事业固然重要，但有了马悦这样一颗定时炸弹在身边，他根本不可能做好事业。
想到这里，郑勤跃一直紧绷的神经，反而松弛了下来。
他做出了决定。
在黑暗中，他仿佛看到了一条全新的、虽然艰难但无比清晰的道路。这条路，不再通往商业帝国的巅峰，而是通往一个父亲的本能，和一个男人最后的底线。
他拿出手机，没有给马悦发信息，而是打开了方敏的对话框。他准备约她明天见一面，有些话，他需要提前和万先生的人谈。